仲春时节,天气微暖,阳光将积攒了一冬的热量毫无保留地挥洒,照在二人额间的汗水上闪闪发亮。
他们旁若无人地将手上的袋子缓缓倾倒,或是木棍高高抡起,因为感到热而挽起了袖子,衣襟微敞。使得原本就宽大单薄的衣襟,若隐若现地露出胸口和手臂的肌肤,勾勒出肌肉的纹理,颀长,挺拔,并且健美。
两个人都散着发,晏云之的一缕墨色长发滑落到额前,被汗水打湿,贴在了面颊上。再随着动作飞起,将晶莹的碎光扫出优美的弧线。此时此刻的他,与以往温润风雅,充满仙气不同,显得更加食人间烟火,也更加自由洒脱。
桑祈站在一旁,没有意识到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看呆了去。
直到玉树给她递了杯茶,出声解释道:“公子和清玄君喜好丹青。清玄君对颜料成色要求极高,觉着外面买的都不可心,所以总是拉着公子和他一同自制。小姐来得不巧,今日他们可是要忙上好阵子,您且稍坐吧。”
她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自己盯着个大男人看了那么久,还感慨人家身材好好,不由面色一红,赶忙道:“不必不必,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主要就是把东西送来……既然他们还要忙……我就先告辞了吧。”
说着还善解人意地称不要打扰他们,只让玉树送自己出了府。
又过了几日,一份新颜料便从晏府送到了各个与晏云之和清玄君交好的人手上。包括严桦,包括苏解语,竟然也包括桑祈,还有一份往漠北而去。
桑祈拿到颜料的时候很是意外。
晏云之解释道:“清玄君说,美人若是不解风情,实在太可惜。”
模仿着清玄君的语气,美人两个字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桑祈看了看颜料,又看了看他,既不好辜负清玄君的一片期待,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扶额申辩道:“谁说解风情就一定要会吟诗作画了的,司业,你评评理。”
晏云之揽卷而坐,头也没抬,事不关己道:“嗯,反正不是晏某说的。”
人家送的东西,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片心意,总不好非要还回去。桑祈只得收了。可心里比起丹青画笔来,更加在意的是习武一事,催着晏云之问:“师父怎的还没消息?”
“好事多磨。”晏云之道,“他既答应要教,你急什么?”
桑祈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把玩着发梢道:“就是觉得夜长梦多,总觉得,太平得日子过不久了,想赶紧多学点东西。”说着懒洋洋地趴在桌上,逗弄起他关在笼子里的那两只小蛇来。
晏云之半晌没有说话。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桑祈眯着眼睛,语气严肃道:“南城近来又发生了两起窃盗,你可知道?”
“嗯。”
“你说,会不会和上次的事件有关?”
“只是丢了些不起眼的小物,怀疑是流寇所为。”晏云之停下笔,看了她,道:“你也别太草木皆兵了。”
又是流寇,哪来的那么多流寇?桑祈摇了摇头,不予置评,又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先走了。”
春日里洛京的世家中交际活动是最多的,她还得准备晚上去闫府参加闫琰祖父的寿宴。一来父亲强烈要求她去,说是为了修补上次因为联姻一事尴尬的两家关系。二来正好上次答应了闫琰要给他送奶酥饼还一直没履行诺言,也顺便带去。
于是告别晏云之,出了国子监,回家换了身正装,又磨了莲翩一会儿才装好奶酥饼,坐上马车和父亲一同去往闫府。
贵宾云集的闫府里,便又见着了他。白袍玉冠,仙袂飘飘。同行的还有严三郎和苏解语。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卓文远走了过来,折扇一合,在她的头上敲了敲,勾唇问:“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桑祈赶忙扭头看他,想到他同闫琰一样,上元节后也鲜少出现在国子监里,疑道:“是啊,几日不见,你这又是上哪儿消遣去了?”
“噗。”卓文远一脸无辜地笑了,“为何我不在就一定是去消遣了?”
“除了醉倒温柔乡,乐不思蜀了,还能是干嘛?”桑祈不屑道。
想想浅酒那双能勾魂的眼睛,的确是块可使君王不早朝的料,便觉自己的猜测有九分把握。
卓文远保持着笑容不变,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了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知道今天苏解语也来,特地来陪你的,你倒不领情。”
桑祈迷茫:“来的是苏解语,又不是宋佳音,我为何要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