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锦弦刚刚进入病房,就被申老爷子几句话,请了出去,“锦弦啊,你怎么到海城来玩了?我这几天怕是只能在床-上躺着,就不能送你了,下次你来的话,我请你吃饭。”
话里话外都能听得出来排斥和疏离,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三婶“哟”了一声,马上被儿子制止,不准她说话,她只能悻悻收声。
申青看着老爷子,刚想说话,裴锦弦站在她的旁边,轻拍了她的后背,轻声道,“爷爷刚醒,你好好陪爷爷说说话,G城一堆事,我先走了。”
裴锦弦的手从申青的后背移开,朝着老爷子微一鞠躬,直身后,声线清朗道,“爷爷,那您好好静养,以后再一起吃饭。”
申青知道裴锦弦要回G城,但是爷爷不想让裴锦弦在,她也看出来了,却因为裴锦弦说的那句“好好静养”而没有再出声,她是不舍得他走的。
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拖到背后,攥了攥,紧紧的攥了攥。
申老爷子坐着,后背垫着枕头靠在床头,申青的小动作,他全看到了,却装作不知道,“好,锦弦,那慢走了,我让老六送送你吧。”
裴锦弦浅勾的唇角,诠释着豁达,始终都保持着他的敬意,“爷爷不用了,车子很方便,那锦弦就不打扰了。”……
申青喂着老爷子吃粥,照顾病人,她比护工还要专业,护工站在一旁,根本就搭不上手。
申老爷子看着申青就是一瞬不瞬的,眼神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心疼,欣慰,自责,不舍,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孙女,让别人的爷爷教懂了事,教成了器,明明申家这些事,该由这些哥哥们来扛着。
可是除了申凯顶得起来,其他人做起生意来,都含糊,倒真的全都成了少爷。这下子好了,家里一出事,其他两房明明当家的没在了,开始哭闹得凶,十几天一过没见憔悴多少,申凯申青两兄妹倒瘦了一大圈。
曾经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江山,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子孙后代吗?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过得好些吗?所以锦衣玉食,他倾尽所有的去爱自己的子孙,什么苦都不让他们吃,是舍不得,个个都是他的宝,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儿媳妇都是儿子自己挑的,他们喜欢,喜欢就好,只要他们快乐些,看到他们高兴,他就高兴。什么联姻不联姻的,他不在乎,反正他打下的江山,都是为了让他们幸福。
可如今,他看到自己的灯芯都烧成了灰烬,靠着最后点的蜡油支撑着一点火光之时,他开始害怕,害怕他这一点火灭掉。
怕那点火光灭掉之前,这一屋子的人,还是像盘沙一样,他打下的江山最后还会剩下些什么?
四年前孙女惹祸,赔得申家元气大伤,这近一年来,又接二连三的出事,二儿子三儿子都没了,这往后呢?二房三房的人该怎么办?
孙女离了婚,裴家已经说过不准再往来,结果还是牵扯不清,大孙子的终身大事连个影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的灯芯烧光之时,会死不瞑目,他这一生,到了最后,居然是什么也放心不下,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放下心来,就连申家的产业,他也不放心了,这样看过来,几个孙子除了申凯从政不让人操心,其他没一个可以把生意经营好,孙女是什么都做得好,可她总要嫁人的,以后怎么办?申家怎么办?
老爷子把其他人支出了病房,独独留下了申青,等房间里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吸上一口气,缓声道,“小五,最近好辛苦吧?”
“不辛苦。”
“都又瘦了。”老爷子的手背上还贴着胶布,他摸着孙女的脸,心疼的叹了一声,“小五,你现在这么辛苦,都是爷爷的错。”
“爷爷!”申青嗔了一声,伸手摸在自己脸上的手上,握住,微偏着头,笑道,“说什么呢?我不辛苦。”
老爷子慢慢摇了头,“爷爷这辈子,最心痛的时候除了你二叔三叔离开,就是你打伤了锦弦那段时间,你在裴家照顾锦弦的那段时间。”老爷子鼻子吸了吸,眼睛已经泛了红,苍老的声线,已经微声哽咽,“可是爷爷现在看着你这样子,这样能干。就觉得这辈子,唯一幸运的事情就是用差点掏空申家的代价,把你推到裴家去过了四年,要不然……哎,那四年你所受的苦和累,都是因为爷爷以前没有尽好责任,都是爷爷的错……”
申青听着爷爷话里行间满满的愧疚和自责,伸手抱住他,“爷爷从小就爱小五,是小五自己不学好,跟爷爷没关系,没关系。”
老爷子伸手抚拍着申青的背,“小五啊,不要再跟锦弦来往,答应爷爷,别再来往了。爷爷现在舍不得骂你,但是爷爷希望你们断就断得干净些,现在牌照都下来了,事情交给几个哥哥帮忙,你去国外住几年吧……”
申青听着老爷子的话,血液缓缓堵了起来,手机的短信音响了起来,趁此机会想把这个尴尬的话题岔过去,起身去包里拿了手机,划开界面。
“阿青,我买了航班的票,等不到这边飞机排航线了,老人家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别惹他生气,爷爷身体好了,你才会轻松些。”
申青看完这一条短信,回了一条,“我听你的。”
申青回过去就答应了老爷子,“等您身体好了,等哥哥们可以把生意接去了,我就去国外,您放心,听您的。”
老爷子慰然一笑,“嗯,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