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花只开了几株,直到有一天,有个小孩不小心闯了进来,花枝尽缠在他的脚踝上吸血,小孩边哭边费劲地拨开花藤,费了老鼻子功夫才逃出去,鬼母这才留意到,本来怎么养都不见长的花朵,似乎抽出了新芽。
后来,满院子的花胃口越来越大,只要是走进37号宅的人,无一例外会被花朵啃食,吸干血肉,而这花也越开越盛。
这些花,是吃人的。
“甜甜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就连我,好像也受到了影响。”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们还对这些枉死的人抱有恻隐之心,可是到了后来,就越来越不在乎,甚至开始享受这些人垂死挣扎的样子,把他们留下的残骸做成自己的收藏品,从旁观者变成了执刀人。
“我女儿死的时候才这么小,她都来不及去看看更大的世界,我们这么多年在这里也不容易……”鬼母哀切地道,明明是在她的地界,可她刚才在外面对上陆见深没讨到半分便宜,这时候还是先低头,打个同情牌,把这个女人送走的好。至于其他的,哼,日头还长着呢。
“打住。”陆见深打断了她的话,房子里暗的很,只有几缕月光勉强照亮,她眸光凌厉,“你们是否可怜,与我何干,与枉死在这里的人何干!”
鬼母听她这话,眼里露出□□的凶光。陆见深偏过头朝苏望厉声道:“躲远一点。”说完,她抽出一张符纸,“这么久没用,也不知生疏了没,正好拿你试试吧。”
“飞天欺火,神极威雷,上下太极,周遍四维,翻天倒效,海沸山摧,六龙鼓震,令下速追,急急如律令。”
她手里的黄符像是长了眼睛直朝鬼母而去,不顾鬼母如何挣扎,都牢牢地粘在她背后,一道火雷劈在她身上,鬼母发出一声痛呼,她死咬着牙,连站立的姿势都没法维持,只能跪伏在地上,露出生前满身的刀痕,刀刀深可见骨。
苏望的嘴张得足以塞下一整只鸡蛋,他钦佩地看向陆见深,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游刃有余,反而紧抿着唇,看着很是沉重。
对付这种厉鬼,陆大师想必也很不容易吧。苏望噙着热泪,即使是这样,陆大师依旧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赶来保护我,诛灭恶鬼,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他之前还对陆大师有所怀疑,实在是不应该。
陆见深:失策,这种火雷咒下次还是不要用了。
雷声果然还是很怕啊啊啊!
小鬼女见妈妈受伤,顿时急了眼,不要命地朝陆见深扑来,“不许伤害我妈妈!”
她来势凶凶,青灰色的脸上筋络暴起,像是要直接把陆见深撕个稀烂,苏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挡在陆见深前面,“小心!”
他死死地闭着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苏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小鬼女依旧是那副凶恶的样子,只是他和小鬼女面前像是隔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任小鬼女怎么用力撕咬,都没法穿透屏障过来。
好神奇啊,苏望伸出手指,试探着想要去摸一摸。突然,他觉得衣领一紧,陆见深单手将他提起来放到了边上,就像是他邻家小妹妹摆弄芭比娃娃一样轻松。
看着陆见深纤细的胳膊,苏望心说,他是一百三十斤,不是十三斤吧?
“甜甜不许胡闹,快回来。”鬼母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她挨了陆见深一记雷火,这会儿魂魄不稳,只剩了虚影,“大师,您或许觉得我们母女死后不安分,害了无辜性命,是,这些我都认,只是我女儿可怜。”小鬼女蹬蹬地跑过去依偎在鬼母身边,不安地看着她,“妈妈?”
“甜甜过去,把手给大师。”鬼母抱了她一下,就催促着小鬼女朝陆见深的方向走,“我知道,天师有法子与鬼怪共情,记忆是骗不了人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没有说假话,大师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小鬼女试探地朝这边走来,陆见深一挥手,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把手伸向陆见深,陆见深退后一步,朝苏望比了个眼神,“你胆子很大,对鬼怪之事也很好奇?”
“是,是啊。”一股凉意从脊髓窜到了大脑,苏望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怎么了?”
“眼下就有个满足你好奇心的好机会,这个和小鬼女共情的机会我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的。”陆见深笑得亲善无比。
不是吧,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滑,苏望尔康手,“不,不用了。”小鬼女这表情哪里是要与他共情,这分明是想往他胳膊上再来那么一下子吧喂。
“别担心。”陆见深不容拒绝地握住他的手,让他和小鬼女的手掌贴合在一起,小鬼女动了动嘴皮子,似乎在无声地抱怨什么,继而是一阵天旋地转,苏望像是被人从高空推了下去,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四周已变了场景,他正躺在一个充满小女孩气息的房间里。
苏望打量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他周身一震,不敢相信地跑到镜子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气的小脸,他僵硬地牵动嘴角,镜子里的女孩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成了那个小鬼女,邵甜。
等到放饭的时候,一个裹着棉袍的小老头过来,他身上跟着两个人分别提着一筐东西。
小老头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都过来,今儿个是小年夜,东家怜你们不易,特地吩咐了,今天多给你们每人加一个肉饼!”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掀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每日能有东西吃已是万幸,肉饼这种东西,他们中有很多人是尝都没尝过。
孩子们一个个排队上去领吃的,轮到子哲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哀求道:“能不能多给我一个饼啊,不,半个也行。”
老头一瞪眼:“想什么呢你,个不识好歹的兔崽子,每日都给你一个馒头,已经是看你干活勤快了,还想多拿饼子,做梦去吧你,再啰嗦,馒头都没得吃!”
听老头这么说,子哲也知道不可能了,他垂着头,掩去眼里的失落,拿了馒头和肉饼默默走了。
小老头还在后边大声道:“现在的人啊,真是越养越贪,一点都不晓得知足,活该没爹没妈,带着他那个没用的弟弟死皮赖脸蹲在咱们这儿吃白饭。”
李申简直气成了个冲天炮,一点就着,“什么玩意儿,就凭他干那么多活,到哪儿不能讨口饭吃,真眼说瞎话,我看你才是吃白饭的那一个呢!”
子哲虽然失望,却远没有李申那么生气,他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带着吃的推开了房门。
这间屋子小的厉害,除开那排大通铺之外就剩了条过道,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大冷个天的,他们没有暖炉,子哲已经把自己的被子也给子礼盖到了身上,也还是太过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