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电话拿来了,她柔声问:“妈,我是存儿,你吃早饭没?”
“妈早吃了,你身体都好吧?过两天,妈再去看你。”
“很好,宝宝也挺乖的。”
蓝存儿笑着,凉风吹来,打在她浮肿的脚上,有些微的痒,忍不住弯下腰挠了一下。
今天早上,衣冠禽兽还没帮她烫脚。
“那就好。存儿,你表姐明天就可以出狱啦,我跟你说一声,我想接她回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习惯,她又认不得我们了,你觉得这样的安排好吗?我就觉得家里太小了点,她也许住不惯。”
展若晴的意思,有些想让女儿接庄静荷回家。在她心里,庄静荷已经无依无靠了,母亲又半生不活了,好歹祝丽涵送了一个女儿给她养,现在她女儿遇难了,她理应加以照顾到底。
蓝存儿脑里有片刻的空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觉,有的,是淡淡的后悔。她的人生渐渐明朗,但是,静荷,却是又一个命运的开始。
原来,两三年过去之后,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了,而静荷人生的污点,却永远洗不去了。
她们,是亲姐妹哦,原来,自己竟有手足相残的狠心。
不由得,她的心剧烈地痛着,竟不能语。
往事如烟,却是那么的清晰,静荷曾经告诉过她的爱情秘密,是静荷最幸福的瞬间,蓝存儿眼眸里,浮现着那张美丽青春的脸,不觉间,泪水淌满了脸庞。
如果知道现在会是这样,她一定放手宽容。
那么,静荷也不会判刑又加刑,直到如今三年过去,她才最终获得自由。
这个结果,原来对她自己竟没有一点点意义,没有一点点。
静荷没有了记忆,在她的人生里,所有的记忆,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几个月过去,就会重新抹掉,再被新的记忆填充。
“存儿,你在听吗?你要是不方便,我接她回家也可以。”
蓝存儿一抹泪水,清了清哽咽的嗓子,才说:“妈,明天我让冠群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妈,我发觉,原来,我和她,真的没必要这样。她没有了记忆,没有了罪恶,却从此留给我深深的罪恶感。”
“存儿,你别内疚,过去的就过去了吧,那这样吧,明天先把她接到家里,然后看她想留在家里陪她母亲还是跟你回家,看她高兴吧。”
展若晴暗叹着气,人生,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债务,更是她心里的烙印,不管伤害如何,她必须还了才心安。
“好。妈,谢谢你提醒,让我想了这么多。”
真的,没有母亲的提醒,也许我记不起明天是静荷的出狱之日了。我狠心地不去探望她,狠心地把她忘记,蓦然回首,同样的,我也早已伤痕累累。
肚子一阵抽搐,而她却毫无感觉,沉醉在悲伤的氛围里,她的唇色越来越白。
“啊,好痛。”
终于,疼痛难忍地喊出声,她以为,是她心痛的声音。
“来人啊,我肚子痛。”
她痛得颤不成声地喊,远处的阿香见到她痛苦的样子,也不第一时间来扶她,而是去喊余冠群。
“啊,好痛,真的要生了吗?”
不会是流产吧?
这些伤残的记忆,仍深深地折磨着她的信心。
后来的两次怀孕,就是这样自然作痛流产了的。
“冠群,冠群,……”
肚子似乎在剥离,她扶着木柱子,咬着唇,仍止不住颤抖,冷汗如注一般。
她盼望地望着客厅大门的方向,想站起来回到屋里,风吹得她的身子如沐冰窖一般的冷,但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有肚子在翻搅撕裂一般的痛。
“蓝蓝!”
焦急的呼唤之后,余冠群奔到了她的面前,抱起她,大步向他叫司机准备的车子走去。
“冠群,我是不是要生了?”
她期望,是要生了,而不是,再次流产。
“放松深呼吸,”余冠群望向也跟着车去医院,正在给蓝存儿检查的医生,医生黯淡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还不是生产的时候。
余冠群拼命地冷静,喉头忍不住打颤。
“冠群,叫医生一定要把孩子救出来。我熬得很难受,下次再也没有机会了。真的。”
她的声音痛苦如哀鸣,让他心底泛起泪潮。
“好,我刚刚打过电话给医生了,他说立刻生产。”
“啊……好痛,那……就好。冠群……其实,我很怕痛的,不过,我一定咬牙忍住。”
她艰难地笑了笑,有着最美丽的笑涡旋花。
“我知道,你一定是最坚强最棒的。老王,再开快点。”
到了医院,蓝存儿还未能推进产房。
因为她的肚子还在阵痛着,子宫也没有开启,换言之,她阵痛,但却并不是要生的意思。
痛,无休无止地翻滚冲撞着,蓝存儿真想可以吃一颗止痛药,或者打上麻醉剂。
余冠群不断地给她擦汗,在她痛得厉害抓起他的手掌啃咬止痛的时候,他唇上只有温暖鼓励的笑意,没有喊过一声痛苦的呻吟,虽然,他的手掌边沿已经青紫得血肉模糊。
“蓝蓝,你再忍一忍,等阵痛减缓了,就开始剖腹产了。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一定会有惊喜在等着你的。”
“有惊喜吗?你是说,我肚子里的小胖子,真的是儿子吗?或者,还多一个女儿?”
这样的惊喜,她怎么敢期望?
一个孩子都是奢侈了,他不会说冷笑话骗我吧?
“你想什么,就会有什么。”
他的笑容也是满满的奢望,她相信了,突然间,勇气和忍耐力又回来了。
“我真不敢相信,冠群,你快帮我调整呼吸节奏,我要忍下这该死的疼痛。”
“慢慢来,呼气,吐气,……”
来回循环了好多次,护士小姑娘都看得眼红眼热了。
男人太俊,如果又这么体贴温柔,教上天都红了眼。
然而,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还玩得很乐,没折腾够,蓝存儿的肚子断断续续,竟然痛了一天夜了。
余冠群受不了了,他冲出去抓来医生,冷静地问:“快给她剖腹吧,她已经连半点力气都挤不出来了。”
医生十分无奈,说:“我也想啊,可惜,子宫没有生产的反应,孩子七个月多,自然生产都要放温室待上几天了,何况,你要强制生产呢。这样的阵痛,算正常又不正常,要是子宫有收缩的反应就好了,我马上开始手术。”
“那……再等等吧,你再想想办法。”
余冠群只得再忍耐,此刻,每半秒钟,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