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便是慢长的等待。只到秋日艳阳偏落西山,三名太医才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年岁最长,已是白发苍苍的史御奉走上前来,对皇帝回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同张太医,李太医查看过了。良贵妃娘娘,殁于朱砂之毒!”
朱砂有毒,不仅对孕妇有害,平常人大量常久服用,同样会死于非命。
木婉晴回头去看贤贵妃,眼中全是不甘。见贤贵妃对她轻轻摇头,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了。
木婉柔的眼中划过一丝得意,随即又痛哭了起来,“皇上,那有毒的丹药虽不是臣妾所炼,却是臣妾赠与良贵妃娘娘的。臣妾难辞其咎,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皇后又说话了,面上露出难色,“柔嫔是无心之过,她本是好意……十二皇子还年幼,就绕她一命……”
“那丹药没毒!”眼瞅着自己成了替罪羔羊的木婉薇突然对皇帝和皇后道,“那丹药之中虽有朱砂,含量却是少之又少。臣女的师父,师叔们服用二十几年……”
“你这妖女,还敢在这里信口开河!”皇后对木婉薇怒喝道,“你们这些妖人,、自有避害之法,良贵妃她只是寻常人,又如何受得住?如今一位娘娘皆是因你而殁,你以为你能逃脱得了干系!来人,把这妖女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丹药没毒。”一声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随之,一身道姑打扮的了尘仙姑从外面走来。她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妃嫔,含着一丝温怒的目光直视皇后,“皇后娘娘在说什么妖女,什么妖人?可否再说一次,让了尘听听?”
皇帝拧起浓眉,对了尘道,“你回宫,怎么也不事先让宫人通传一声,皇兄也好命人准备……”
“皇兄什么也不用准备,了尘所来,为的是给道家丹药正名!”了尘仙姑对皇帝行了个道礼,回过身后,目光在跪在地上的那些妃嫔中扫过,冷笑道,“我不管皇兄的这些妃嫔们是谁害了谁,这背后又有何目的。总之,拿道家仙丹做缘由就是不行!”
“朝阳公主,”皇后暗暗咬牙,忍着火气道,“已是有三位太医给已殁的良贵妃验过,她的确是因服用过多的朱砂而死……”
“那又如何?”了仙轻扬柳眉,“良贵妃殁于朱砂,就必是服用丹药所至?皇后娘娘为何不命人验那丹药,看丹药之中的朱砂是否足矣害人?”
贤贵妃听闻此话,眼睛骤然一亮。忙从后面起身走到前面,对皇帝跪下,言称良贵妃病危之时,她是第一个赶来的。恰巧在良贵妃寝榻旁的锦盒中看到一颗丹药,此时正好可以拿来做验药之用。
木婉柔心中一寒,冷汗渗了出来。她从来没想过,那炼得硬梆梆,连咬都咬不动的丹药居然可以验。
“那丹药硬如铁物,要如何来验?”皇后沉下脸色,冷声道,“朝阳公主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皇后娘娘竟是知道那丹药硬如铁物……”了尘仙姑轻蔑的一笑,回头对皇帝道,“还请皇兄让闲杂人等退下,只留下相关之人和三位太医便可!”
皇帝对身侧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马上带着宫女将跪在地上的妃嫔都请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了贤贵妃,木婉柔,木婉薇,承大奶奶和三名太医。
木婉晴筹措了下,看了两眼贤贵妃后跟在别的妃嫔后走了。
待人走净后,了尘仙姑命宫人拿来了一只白玉碗和一壶清酒。
她把清酒先让三位太医看过确认没有问题后,将酒倒到了玉碗之中。然后,把从良贵妃寝殿中搜出来的那颗芙蓉养颜丸放到了酒里,静等片刻,那红色的丹药竟是慢慢融化,同酒水混在了一起。
木婉薇看得惊奇了,她从来不知道酒可以化了丹药!
了尘仙姑又拿出芙蓉养颜丸的药方,交给了为首的史御奉,道,“史太医可以对照着药方仔细查验,看看这丹药是否是害人之物!”
史御奉不敢怠慢,命人将玉碗拿到隔壁后,自己同另两位太医过去验药了。
这空当,木婉薇抬头去看了尘仙姑,心中满是见到亲人的欢喜。居到别院后,她几次想回清心观都怯步了,她怕自己不争气的样子让了尘仙姑见了失望……
三位太医验得颇快,只一会便从隔壁出来。李太医先史御奉一步将药方交还给了尘仙姑,然后对皇帝说那丹药无毒。里面的确含有朱砂,量却很少,半月服用一次根本不会致命。
得了这个结果,了尘仙姑没再久留。
临离去时,自始至终没有看过木婉薇一眼的她走到木婉薇的面前,冷冷道了句,“自你下山还俗,便一直为道门添祸。我来之前已是同你师父商量过,逐你出师门。从今以后,你不再是道门的俗家弟子。也不要再让我听说你为道门惹了骂名,否则,我定不轻饶!”
说罢,拂袖离去。
木婉薇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了那里,待明白了尘仙姑也同自己疏远了后,眼睛模糊了。
了尘仙姑离开后,殿内又沉寂了。良久后,皇帝回头对皇后道了句,“皇后,你跪下。”
声音虽轻,却是满含怒气。
皇后身子一抖,起身落跪,看着皇帝道,“皇上,您不会认为,此事是臣妾所为吧?!”
皇帝没有回答,而是命宫女带木婉薇和承大奶奶下去了。
宫女并没有马上送木婉薇和承大奶奶出宫,而是将她们分别关到空闲的房屋里看管了起来。
木婉薇被放出宫时,已是四日之后。承大奶奶,已是早她一日先被放出去了。
将木婉薇送到出宫门口的嬷嬷警告道,“木姑娘,您保下一条命已是大喜,出了宫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自己心中好好掂量掂量,莫要为自己惹下杀身之祸。”见木婉薇点头后,又道,“已经传话给你府上让他们派人来接,你这里好生等着,等车来了,自会有宫人放你出去。”
木婉薇又是点头,待那嬷嬷走后,她扶着宫墙走了许久,最后在一处遮阳的地方坐了下去。
然后,掰着嫩白的手指在心中暗数,这半年之间,有多少人离她远去。
想到了尘仙姑时,眼圈红了,自言自语的道了句,“我果真行克,我不光克别人,我还克自己……”
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木婉薇将眼睛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睁开眼去看,见江顼刚好在自己面前蹲下。
江顼用帕子捂着嘴猛咳了两声,看着眼神空洞的木婉薇道,“我还以为是个死了的宫女,正想着宫人真是没规矩,竟任人死在了这里……”
木婉薇的目光落在江顼黑青的眼圈和那块帕子的鲜红血迹上,歪着头回了句,“那你呢,这是要死了?”
江顼把带血的帕子塞进袖子里,又猛咳了几声后,对木婉薇道,“死过了,后来想想死的不甘心,便又从墓里爬出来了。走,爷带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