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神淮二号艰难地伸出手,沈琛微连忙把脸贴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进阶失败?”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咳……两次修为跌落,损及根基……”
“怎么会,怎么会……”沈琛微一呆,“是因为我?”
神淮二号温柔地笑了笑,“与你无关,我心甘情愿。”
沈琛微心碎欲死,“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我却一直没有来看你,我……我怎么值得……”
“怎么不值得?”神淮二号眸光深情而明亮,“到现在你也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么?”沈琛微呆了呆。
神淮二号缓缓贴了过去,趴在对方耳边,洒下细细密密的呼吸,“明白我为什么待你这样不同,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奋不顾身救你,为什么宁愿自己有损也要把你要的东西送到你手上,因为我想看到你永远这样笑容灿烂,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脸上一丝一毫的阴霾,因为……我心悦你。”
沈琛微表情一滞,“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难道不也一样吗,从初见、你便愿意为我放下性命,之后无论何时都信赖我,还有……”
神淮二号手指一动,蓦地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神淮,我好想你啊。”
好想你啊——
想你啊——
你啊——
沈琛微脸色一点点涨红,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
等沈琛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对方身下了,
他:“……”
——
想像了下对方的蠢表情,神淮二号忍不住笑出声。
他躺在软榻上,静静地等着,琢磨着按对方修为,明晚应该会到吧,他好整以暇地晃着长腿。
第二天傍晚,无人前来。
神淮二号:啧……他果然高估蠢货了。
第三天,一片寂静。
神淮二号自出关后就美丽的心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第四天,神淮二号决定如果对方还不快滚过来,他就把对方捉过来。
第五天,神淮二号心中升出一股担忧来,即便人不至,鹤总会来,如今却杳无音讯,对方会不会有危险?
他嚯地站起身,恰在此时,一只小纸鹤飞了进来,神淮二号容色一松,伸手夹住——小师妹复生在即,改日再叙。
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神淮二号忽然笑了,说不出的讥诮自嘲。
自此,神淮二号没有再出过妖界,纸鹤传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日子周而复始,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百年消。
神淮二号的修为已然突破到合体巅峰,半步天道,当之无愧的大陆第一人,只是他却隐隐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古怪,似乎有一个壁障、捆缚,网罗住大陆所有人,那是一种无法得进的压抑感。
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识海之内存在的另一抹意识。
神淮二号:你是何人?
神淮:你感觉不到?
神淮二号:你是我?
神淮:不然呢?
神淮二号一声轻笑:凭这口气,舍我、其谁?
他顿了顿,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罢,原来这世上真有那无数走向的世界……你怎会来此?
神淮:说来话长。
神淮二号:长话短说。
神淮:不如不说。
神淮二号:……好。
能交流后,一个冷眼旁观芥末了一百多年,一个宅在妖界萧索无味了一百多年,倒是一拍即合。
尤其是没有人比对方更了解你了,也没人比对方更合拍了。
比如,照镜中——
神淮二号摸了摸鬓角,神淮忽然开口: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神淮二号:如此,岂不寂寥?
神淮: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寥,旁人又怎会知道。
比如,练剑中——
神淮二号:看看我这一剑,可能惊天?
神淮:来吧。
一剑寒光十四洲。
神淮:很适合你,这是……你与沈琛微的相识。
神淮二号:诚然。
然而两个自恋成狂的人待在一起,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和谐的。
神淮二号捋了捋掉落胸前的长发:我观你来时年岁不过三百余罢。
神淮:比前辈略轻些罢。
神淮二号:难怪说话总一团孩子气。
神淮:……前辈教诲的是。
如此两人,倒也不寂寞,拆开纸鹤后,神淮二号竟还起了调笑的心思。
忽然,急件来——
玄荥因与邪修勾结之故,离开上玄宗,新宗主卫明涵、道号和净。
收到消息的时候,神淮二号蓦地起身,在他眼里,上玄宗宗主就是和玄荥绑定的,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宗主名下冠着其他人的道号。
上玄宗玄字辈下是明,明字辈下为清,清字辈下方是和,如此算来,这和净究竟何许人物,能叫上玄宗诸人心悦诚服。
而玄荥……
想到四十余年前他看到的那个青衫修士,和那掉落的神魂碎片,他动了动眉梢,提起剑出了妖界。
小黑狗叼着神淮二号的裤脚,呜呜呜地叫着,神淮二号笑着蹲下身,扒拉出小黑狗,摸了摸他脑袋上翘起的呆毛,“啊,哮天犬乖,干爹就出去几天,回来给哮天犬带好吃的丹药好不好?”
“呜呜呜…”小黑狗不松嘴,神淮二号微凝眉,怎么又不听话了,他在小黑狗颈后一拍,小黑狗顿时软软地倒了下来。
神淮二号换下沾着趿拉口水的衣服出了妖界。
接着他觉得玄荥不愧是玄荥,居然单单找对方就花去了他三年功夫,且还是在他有对方传讯纸鹤的情况下。
就按着对方指示,他居然就找了三年,什么妖、魔夹道,榕树之下,左行三步,绕树五圈,右去百里,再往返三次……
听得神淮二号登时表情就木了,弄得这么隐蔽,是怕人寻仇吗,简直了。
推开木门,神淮二号悠悠踏步入内,“玄荥,你好生清闲呢。”
只见其内两人对坐,皆是白衣胜雪、风姿夺人,一人是玄荥,另一人、想来便是当初那个弟子了罢。
这时,那人恰转过头来,笑吟吟道:“师尊,有客来。”
神淮二号一愣,对方这长相……太像太像一个人了。
玄荥目光微闪,淡淡道:“坐,近来可好?”
神淮二号收回目光,知道对方这是不想多谈的意思,他转而道:“你怕是自己想辞去宗主之位,才弄出些意外来的吧。”
“那又如何?不是上玄宗宗主,这大陆之上,又有何人敢对我不敬?”玄荥口气随意。
神淮二号一笑,“你倒洒脱。”
接着,他以叙旧之名,拐着玄荥出去散散步、扯扯淡,然后欣赏着另一白衣男子一日比一日晦暗的面色。
啧啧啧,这就是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表现给我看我就开心了。
玄荥动了动眉梢,却没说什么。
大陆已是血流成河。
直到神淮二号提出要走后,他甚至还出口挽留。
神淮二号的目光瞬间就古怪起来了,好半晌,他才戳了戳对方胳膊,小声道:“我真没想到玄荥你竟然会屈居人下,怎么,不想和那人单独相处,就跟我走。”
玄荥:“……”
另一白衣男子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拉起神淮二号推了出去,随手给门上换了个迷幻阵。
神淮二号:“……”
他摸了摸鼻子,慢条斯理对着虚空道:“这样暴脾气,难怪玄荥要开口多邀我住几日,也不想和你二人世界。”
对方瞬间鼻子都气歪了,他转身对玄荥委屈道:“师尊,你看他,反正是他自己的劫,自己的命,你拦也拦不住。”
玄荥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改不了神淮的命线,却还是忍不住做徒劳的挽留,河山倾覆,日月颠倒,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这个奇丽奇绝的男子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