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瑞越发恼火,鼓动不了众人,身边就只剩下钱福、孙寿等几个爪牙,难免人单势孤。
这倪瑞素来是横惯了的,如今让阮云卿一个毛头小子压了一头,成了这宫里的首领太监,他心中哪能服气,先还能调动众人和阮云卿作对,后来眼看着那些内侍宫女们渐渐倒戈,对他的话也不再像先前似的,那么言听计从,他早就气得两肺胀气,肋条直疼,恨不得将阮云卿胖揍一顿,直接扔出端华宫去。
他们几个向来得宋辚礼遇,哪曾受过这样的气,合起伙来到宋辚跟前进言,说阮云卿年小无能,宫里让他管得毫无章法,乱作一团。
这也是他们活该作死,宋辚一心向着阮云卿,有人说他的坏话,那简直跟当面骂他一样。倪瑞等人不知就里,红鸾一来,他们都只当宋辚已经厌弃了阮云卿,这宫里再没了给他撑腰作主的人。他们几回在宋辚面前进谗言,谁料宋辚压根不听,反而对倪瑞几人心生反感,出言呵斥,让他们少生事端,安心当差。
倪瑞等人从没挨过骂,让宋辚一顿呵斥,老脸上登时挂不住了。几个人气得暴跳如雷,一肚子火气全都算到阮云卿头上,他们整日谋划,就等着找准机会,好好和阮云卿算一笔总帐。
今日绿槐过来传话,倪瑞就把绿槐好一顿臭骂,绿槐满腔委屈,却不敢还口,出了倪瑞住的院子,还听他在背后骂个不休。
待绿槐走了,倪瑞就去找钱福,孙寿等人,商量要如何整治阮云卿。今日机会大好,他们要当着满宫奴才的面,好好杀杀阮云卿的锐气,让这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们都睁眼看看,这宫里到底是谁当家作主。
他们八个都是从太后宫里过来的,多年来串通一气,早将端华宫看作了自家的后院。他们联合一处,把持着端华宫的大小事务,上至采买东西,下至内侍们的升迁等事,这么多年来全都由他们一手操控,这其中的油水自是不必人说。
这八人早就捞得红了眼,那眼里除了银子,早把什么都忘了。阮云卿一来,就将宫中事务接手过去,倪瑞等人从前那些暗中捞钱的买卖,也全都让阮云卿断了财路,他们八人怎能不怀恨在心,想方设法地候机报复。
几个人一听倪瑞的计策,全都连声附和,拍案称好。商议一气,故意一拖再拖,原定在巳时点卯,他们却一直拖到午正时分,才摇摇晃晃的迈着四方步往正堂去。
天井里鸦雀无声,众人等了足有一个时辰,烈日当空,六月天气,人人都晒得头晕眼花,心中不住乱骂,骂倪瑞害人不浅。
阮云卿独自站在台阶之上,汗水打湿了两鬓,他腰背笔直,站在高台之上,眼望台下,目光清冷。
阮云卿不怒自威,众人谁也不敢报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当地,等着倪瑞等人过来。
墨竹满头是汗,拿帕子抹了抹脸,走到阮云卿身边,悄声说道:“我再派人去叫罢,这样干等着,他们怕是不会来的。”
阮云卿冷冷说道:“不必。”
墨竹瞧他一眼,不由叹了口气,她要不是怕太子心疼,也不会管这闲事。宋辚对她千叮万嘱,嘱咐墨竹一定要好好看着阮云卿,别让他太过操劳。原以为阮云卿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年长几岁,怎么也能震得住他。没想到这孩子不只脾气倔,如今这气势也足了,刚刚那一句话,愣是把墨竹也吓得不敢辩驳,乖乖退到台下。
绿槐凑上前来,问墨竹怎么样了。墨竹摇了摇头,恨道:“这倪瑞也太可恨了,他们几个仗着是太后派过来的亲随,这么多年来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私底下捞了那么多好处,他们还不知足。太子念在太后的面上,不肯追究,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了,谁想这些人非但不念太子的恩典,反而还越发张狂得意起来!也难怪云卿生气,连我也气得不行。”
绿槐也跟着摇头,他叹道:“倪瑞向来鼻孔朝天,哪会服一个小娃的管束,他不来倒好,若是来了,云卿也铁定斗不过他们。”
墨竹怕阮云卿听见,一巴掌拍在绿槐后的脑勺上,怒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嘛,怎么总是拆台?”
绿槐满心委屈,撇嘴叫道:“我说实话还不成啊?你睁眼瞧瞧,云卿还没个凳子高呢,怎么斗得过倪瑞他们八个?不说别的,就是倪瑞那个不要脸的劲头,云卿就一准不是对手!”
墨竹哭笑不得,心里也不免忧心起来,绿槐的话虽糙些,可却不无道理,阮云卿到底还小,他阅历尚浅,脸皮也薄,一想到他要和那八个老奸巨猾的人对峙,墨竹的心就禁不住提了起来。
又等了一时,夹道里才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众人往夹道处看去,不由全都吃了一惊。
只见倪瑞和钱福等人喝得东倒西歪,满身酒气,几人衣衫不整,身上的袍子也没系紧,裂着大襟,歪歪斜斜地往正堂前走来。
倪瑞嘴里骂骂咧咧,来到天井正中,扫了高台上一眼,就指着阮云卿的鼻子骂道:“大天暑日,不在屋子里歇着,叫爷爷们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