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边上早有一个黑衣人等着,他见了宋辚便单膝跪地,“殿下!”
“免了。人来了么?”
那黑衣人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垂首答道:“已经到了,就在水榭中间的八角亭里。”
宋辚轻轻颔首,“知道了,你下去等着,一会儿再将人送回去。”
黑衣人应了一声,闪入柳树林里。
宋辚指了指远处,对阮云卿道:“去吧。”
阮云卿满心好奇,猜了一路,也没猜到到底要见谁。离了宋辚,迈步上了通往湖中的竹桥,还没到八角亭中,便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云卿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愣了半晌,才发足狂奔,高兴得脚下不稳,他一路跌跌撞撞,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亭子里,喊了一声:“大哥!”一头便扑进赵青怀里。
赵青也愣住了,前日顾元武派人来见他,说要带他去见个人,他猜来猜去,都以为是顾元武故弄玄虚,别有用心。赵青本就愤世嫉俗得厉害,这世上除了他的几个兄弟,他是谁也信不过的。
在亭中等了许久,赵青心中焦躁难安,越等心里越乱,暗地里大骂顾元武,不知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治他。
万没想到,他这里正恼火呢,却是阮云卿走了进来,心里又惊又喜,缓了半晌,赵青才搂住阮云卿,哽咽了声音,叫道:“小二?”
摸了摸阮云卿的头顶,才确定真的是他,兄弟两个喜极而泣,一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短短的几个月,他们都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转变,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皇宫里,他们被人欺压,被人虐待,却都不肯甘于自己卑微的命运。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一面,见得有多不容易,说是一路从鬼门关里闯过来的,都不为过。
“你过得怎么样?活儿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你?”
阮云卿摇了摇头,“没有,我好着呢。大哥你呢,你好不好?”
两个人都是报喜不报忧,赵青受的苦不比阮云卿少,可他还是笑着摇头,说一切都好。
“云秀他们也没事。”赵青笑着说道:“我近日升了官,已经混到了九品执事太监,出入各处都方便了许多。舒贵妃常派人到德馨宫去送东西,我都主动揽了过来,还见了云秀几面呢。马诚那里也好,就是连醉见得少些,跟舒妃去康乾宫的时候,我偷偷过去看过,可惜只是远远的看见他在扫地,连话都没说上。还有你这里也是,找了几回都没见上,我正担心呢。”
阮云卿笑着听着,心里高兴极了,他的兄弟们都平安无事,赵青还升了官,可真是太好了。
赵青也高兴,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只是欢喜地向阮云卿诉说着,他们都没事,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又说了会儿话,阮云卿问赵青:“舒贵妃常往德妃那儿送东西?她们不是不和么?”阮云卿觉得奇怪,这和他听来的传闻有些不太一样。
赵青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哪知道去。都是偷偷摸摸送的,因此才找我们这些脸生的小太监,要是明面上的差使,那些总管太监们还争抢不过来呢,哪轮得着我们。”
阮云卿默默记在心里,撇开这些话不提,又拉着赵青问云秀等人的近况。
赵青与云秀等人也是匆匆见了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可就是这点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消息,也让他们兄弟满足不已。说一阵,笑一阵,难过一阵,又心酸一阵,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外面有人来催促,叫赵青道:“该走了。”
兄弟俩依依不舍,可也知道不能再拖,彼此说了两句贴心话,赵青先狠下心来,迈步出了亭子。
阮云卿一路跟着,一直等下了竹桥,那黑衣人带着赵青,消失在夜幕之中,他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不肯转回身来。
宋辚一直等在外面,他此时不便露面,就一直站在湖边,看亭中的情形。
那八角亭建在湖中,四通八达,站在湖边,就能将亭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宋辚自幼练习骑射,目力极佳,即使夜色深沉,可借着皎洁明月,还是能看见阮云卿与赵青动作亲密,又搂又抱,甚至还亲热地拉着手。
心里有点别扭、发酸,可又说不上来为了什么酸。宋辚焦躁地站在湖边,等了半晌,终于还是恼了,下令让黑衣人过去叫人,让他快点把赵青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