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疼得她喘不上气,她仰头望去的时候,周胥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马蹄声近得让人绝望,像是要踩到她似的。
苏燕的眼睛里进了飞扬的尘沙,一会儿就模糊了视线,彻底看不清周胥。
——
长安城中,薛奉在酒楼外守了一整夜,直到次日天亮,仍不见房中人有什么响动。
按照徐墨怀的习惯,只能等他醒了才能有人入内,否则必定惹他暴怒,任何人都无法例外。
然而徐墨怀少眠,向来不等晨光熹微便醒了,如今天色大亮仍未出声,薛奉心中隐隐不安,实在忍不住,在门外喊了两声陛下。
徐墨怀睡不安稳,一些轻微的异动便能让他惊醒,何况是这两声呼喊。
然而良久后,薛奉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和另一个侍卫对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了,神情紧绷地强行将门破开。直到走入内室,才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徐墨怀。
薛奉看了眼大开的窗子,立刻下令搜寻苏燕的下落,而后秘密将徐墨怀送回宫中,同时传了常沛入宫。
常沛身为中书舍人兼帝师,平日里都要紧随徐墨怀左右,只是昨日中秋,常沛也在家中度过。如今不过一天,再进宫徐墨怀就成了这副模样,他气得怒骂薛奉等人:“这么多人跟着陛下,还能让他遭了毒手,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薛奉他们自知有错,都低着头受训。
酒楼中的饭菜也被送去一一验过,很快查明问题出在了酒水中。
太医忙前忙后,总算找到了病因,发觉不是中毒后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去,向常沛说道:“陛下并非中毒,是被下了迷药,只是这迷药性烈,一时半会儿陛下是醒不过来了。”
“现在想法子,立刻让陛下醒过来。”
太医配了方子让人抓药,煎好了药给徐墨怀灌下去,直到晌午时分,才听见一声呻吟,而后就见徐墨怀扒着床沿,哇得一口吐出一大滩黑色药汁。
他苍白着面色,眼下泛着青黑,眼中却爬满了红血丝,表情像是要杀人。
徐墨怀虚弱地喘着气,仍感到头晕目眩,腹中也灼烧似的疼痛。他擦干净嘴角,闭了闭眼,心中有一团火熊熊烧着,已经要把他的理智烧成灰。
“薛奉,你去把她抓回来。”他缓缓睁眼,语气仍虚弱沙哑,却半点不减其中怒火,他紧扣着床沿的手指,指节用力到发白,几乎要将床褥撕烂。“若她身边有个断手的男人,给朕当着她的面剁成肉酱。”
第29章
苏燕摔得浑身都疼,半晌爬不起来,最后是被山匪粗暴丢上马背的,对方只将她当做战利品,不会有半点怜惜,马背上一通颠簸,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都要碎了,脑子也疼得厉害,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这群山匪四处逃亡,为了躲避官兵的围剿,每隔一段时日便换个地方。匪过如梳,但凡他们经过,商队都会被洗劫一空,女子被掳走奸淫,男子被虐杀取乐,若碰到衣着华贵些的,便掳上山问清身份,向他们家中讨要赎金。
苏燕被周胥狠心踢下马车,她对这个人的所有期望便化作了泡影。一个女子被山匪掳走,会遭遇什么,他不会想不到,但他还是那么做了,眼神中一丝歉疚也没有。
大抵是男人狠心起来总是如此,她竟然真的以为周胥会有什么不同。
山匪掳了一大堆人上山,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神色惊惶又绝望。其中只有三个男人,却有十来个女子,其中还有两人是商队的胡姬。
苏燕也与她们紧挨着,被缚住手脚无法行动,无助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而后不久,山匪又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过来,粗暴地将他往人堆里一丢,直接砸到了苏燕身上。
苏燕被砸得痛呼一声,往一边侧过身去,而后就听男人说了一声:“是你啊。”
苏燕皱着眉朝他看去,才发现他竟然就是那个将周胥从马上一把拉下去,抢了马自己跑掉的男人。
他被揍得不轻,一张本还算英朗的脸此刻青紫一片,干涸的鼻血黏在人中,嘴角也破了皮,比他们还要狼狈许多。
苏燕打量完,不禁冷笑一声。
“笑什么?”他挨得很近,肩膀几乎都要靠在苏燕身上了。
“自私自利。”苏燕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撇过脸不想看他。
男人半点不觉得惭愧,即便满脸都是伤,还是能狂妄地说:“我与他毫不相识,他死不死与我何干。况且一个残废,死了便死了,我活着却大有用处,你一个小姑娘懂什么?”
苏燕方才听到那些被抓来的男人说话,料想眼前这人也是被抓来讨要赎金的,必定出身不凡,也难怪觉得旁人的命比他低贱了。她在这种人心中,也会被归于命贱的一类人,因此也没有与他争议的欲望。
然而她的反感似乎激起了他的兴趣,使得他不断缠问。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名唤李骋,是河北道节度使之子,当今太尉便是我的祖父。”
李骋以为自己说出身份后,会将苏燕吓一大跳,谁知她的反应很平淡,仿佛没听见一般。“我与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苏燕听不懂他说的是多大的官,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要我给你磕头下跪不成?”
李骋来了兴致,正要再问,忽然有几个山匪走近,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乡话,轻浮的目光一一扫过瑟缩的女子们,随后指了指其中几人,开始放荡地哈哈大笑。
就像挑选菜品一般,挑完以后他们就去撕扯女子们的衣裳,拖着她们就走。苏燕听着耳边凄惨的哭喊,心脏好似被紧揪着往下坠。而后也有人将手伸向了她,粗糙的手往她衣襟里面探去,已经摸到了她滑腻的肌肤,苏燕同样也是要命地挣扎怒骂。李骋有意去帮她,被一脚给踹开了。然而不等那山匪扒下她的衣裳,就被同伴给阻止了。
“你看她那身衣裳,说不准是哪个官家娘子,碰了就不值钱了。”
被山匪掳上山的娘子,若是家中有钱有势,且还有良心,大可以交钱赎人,此后便不再追究。可无论什么人家,要是家中的娘子被糟践了,说不准就会将她狠心抛弃。从前也有山匪掳了一个朝中大官的爱女,将人掳走欺负完了,谎称她安然无恙,对方交了重金赎回女儿才知道,愤怒到追杀了那群山匪整整一年,每一个都死无全尸。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他们再馋女人也不得不考量着。
方才想欺辱苏燕的山匪悻悻地瞥了她一眼,嘴里骂了两句难听话便走了。
阻止他的那名山匪则在发着抖的苏燕身前蹲下,不怀好意地问:“你是谁家的娘子,只要你说清楚,我就不动你。”
苏燕惊慌地看了眼李骋,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回答。苏燕答不上来,她没有任何身份,于是在脑海中努力回想,想给自己编出个出身。
她没能立刻答上来,似乎就惹怒了山匪,他揪着她的衣襟,凶狠道:“不说是吧?还真当我们不敢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