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肖云让叶悠悠自己去厨房,她则去开了门。
叫门的是个老头,佝偻着背,站在前门的门口和肖云说话,“上回听你说,家里有祖传的药酒能治风湿,我这腿上的老毛病啊,又犯了。还是当初打鬼子的时候伤到的,时不时犯一下。”
“您赶紧进来。”肖云招呼着他进了门。
叶悠悠在厨房里帮着肖云把菜炒出来,她晚上会在肖云家里吃一餐饭,自己带的米粮跟她搭伙。厨房里的事,也会搭把手,两个人做事都麻利,倒是相处融洽。
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叶悠悠便没将饭菜端出去,返身出去倒了杯水递给他,“爷爷喝水。”
“哟,这谁家的孩子啊,真乖。”老头笑眯眯的接过水杯,不动声色的将叶悠悠打量一番。
“找到了,给您灌了一小瓶,您回去揉在痛处,揉到发热就好了。”肖云从屋里出来,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老头千恩万谢的接过来,握着药瓶走了。
肖云这才去端菜出来,“是我们镇上公安局看门的老杜头。”算是解释给叶悠悠听。
“看着一点也不像公安。”
“傻孩子,他又不是公安,只是看门而已,就跟我一样,是个炒菜的而已。”肖云自嘲的一笑。
“炒菜的怎么了,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叶悠悠很是坚定道。
“对,对,革命工作不分贵贱。”肖云反复嚼了两遍,一脸笑意。有人的地方就分贵贱,不然怎么都知道正式工比临时工好,当工人比当农民好呢。这些骗人的话,谁信啊。
第二天放学,叶悠悠刚出校门,就看到辛墨浓正站在校门口等着她。
“我上城里办点事,特意过来看看你。”辛墨浓笑了笑,接过她手上的自行车,推了起来。
两个人走到镇口的爷爷树下才停住,这个地方四下空旷,最适合说话。
“昨天晚上,他们发了电报,问木匠是否已经出现。”辛墨浓压低了声音说道。
“昨天晚饭的时候,家里来了人。”叶悠悠第一时间就想到昨天到肖家讨要药酒的老杜头。
又紧张的问道:“发报是不是需要发报机,我半夜没听到声音啊。”
“夏老分析过,说发报机应该不会他们这些行动的人手上。应该是单独有人,在传递消息。”万一被抓也不会全军覆没,总会有人把消息传出去。
“是不是老杜头?”叶悠悠跃跃欲试。
“还不能肯定,他们很狡猾,也许是试探。如果我们去查老杜头,有可能会暴露你的身份。”辛墨浓严厉警告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叶悠悠吐吐舌头,“知道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嘛。”
“说的这么顺口。”辛墨浓叹了口气,每回她说的这么顺溜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打个问号。
“赶紧回去吧。”叶悠悠推了他一把,“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辛墨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用力揉揉她的头,“你没见过我发火的样子吧。”
“我这么乖巧懂事,应该是见不着了。”叶悠悠飞快道。
一口老血憋在喉咙管里,辛墨浓恨不得仰天长啸,谁家的熊孩子,家长出来好好谈谈好吗。
刚刚开春,暖和了几天又遇上倒春寒,一下子很多同学病倒了。每天都有人请假,等叶悠悠上学时发现自己同桌的位置空了,赶紧向吕老师打听。
方洁病,她妈妈来请了假。
叶悠悠想了想,向吕老师打听了地址,晚上吃过饭,跟肖云说了一声,便找了过去。
吃完晚饭的时间,镇上的人串门的串门,在外头散步的散步,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段。
方洁家住在一个红砖房子的居民楼里,长长的走廊,公共的卫生间和厨房。说是居民楼,其实和集体宿舍也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里的烟火气更加浓郁,家家户户都在门口堆了蜂窝煤,放着一个小煤炉烧水或是做饭。
小孩子在走廊里不知疲惫的跑来跑去,尖叫着嘻戏着,发泄着过剩的精力。屋子里不时传来收音机的声音,可以听到各种不同的频道交融在一起。
不时有人站在门口喊一嗓子,那个谁家,把收音机的声音调小一点,那个谁家,管管你家孩子,把我家门口的蜂窝煤都踢散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的简直和市集一样。
方洁家的门开着,门口挂着半截布帘,隔绝路过的人投射过来的目光。
方妈妈知道她是女儿的同学,很热情的将她迎进来,室里有两张床,靠窗户的大床是父母的,靠门边的小床就是方洁的。
看到叶悠悠,方洁激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悠悠,你是来看我的吗?”
“当然,看看我带了什么。”一袋子红糖,是这个年代很是拿得出手的补身子的礼品。
“呀,你自己留着喝呀,没有票很难买的。”方洁不好的意思的推拒。
“过年的时候别人送的,有两袋呢。”叶悠悠坚持送了礼。
摸了摸她的额头,只是有点发烧,休息二天就好的事,放下担心略说几句话告了辞。
她来看方洁固然是真心,但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镇上到处走走。
刚一下楼,就看到一个头顶着铁锅的中年人冲着她大喊大叫,“来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有一天会来抓我的。”
叶悠悠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就见一个热心的邻居把他拉住,“不是抓你的,是住在这里的人。”
“真不是来抓我的?”头顶铁锅的中年人反复确认之后,才又顶着铁锅在楼下转着圈圈。
“姑娘啊,别怕,他这人啊……”刚才拉开怪人的邻居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有点问题,受了刺激,总以为有人在窃听他的脑电波,必须顶着铁锅才安全。”
叶悠悠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谢谢您,我没事,这,也是可怜人呐。”
“是啊,以前还是个老师呢,可怜啊。”邻居可惜的摇摇头,心想,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遇到事还不如他们这些没文化的镇定。自个能把自个吓出病来,问题是,最后并没人找他的麻烦,冤不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