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安转动着眼珠子,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了然,“你不会吧,我说怎么那么多女知青打听你,你都不为所动呢,敢情……”
“敢情你脑袋只有珍珠鸡那么大,除了这点屁事,你还能想点别的吗?”
辛墨浓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万事从容的作派,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急着反驳,夏国安张大嘴,在对方的逼视之下又委屈的闭上,却仍忍不住嘀咕,“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忍了半天又蹦出一句,“你不是真的吧。”
换回辛墨浓一个大大的爆栗,彻底安静了。
当天晚上,准新郎还是跑了,天濛濛亮夏国安就来敲门。叶悠悠一个晚上没睡好,听到声音匆匆起床,回了姥姥一句也跟着追了出去。
“你跟来干嘛。”辛墨浓道。
“凑热闹呗。”小孩子不就是喜欢热闹,这是他才说过的话。
辛墨浓噎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顽皮。”
夏国安心想,顽皮你还不让她回家,还让她跟紧一点是什么意思?看了辛墨浓一眼,然后闭紧了嘴。
知青这边已经炸开了,女生挤在一块看热闹,男生则是吵吵嚷嚷分成两派,一派的带头人叶悠悠认识,就是撺掇着准新郎逃跑的那个。另一派的带头人竟然是大青子,这可真是让人没想到。
大青子气冲冲道:“赶紧找回来,押着他去结婚,这事也就了了。不然事情闹大了,谁也救不了他。”
“就是呢,昨天辛子多费劲才劝的大刘叔同意了他们结婚,这要是跑了,怎么交待。我说姚混子,这种时候你可少犯混。”其他人跟着谴责。
外号姚混子,大名姚熙,直接站到了椅子上,“交待什么交待,李奇不愿意娶刘珍,你们一群人逼着他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是什么意思?这又不是封建社会,父母都不能包办了,你们凭什么能决定他和谁结婚。”
“就是,就是,不自由勿宁死。”站在姚混子这一边的人也不少,起哄起的个个兴高采烈。
“辛子来了,你说怎么办?”大青子围上来,姚混子那边的人看到辛墨浓,也少见的安静下来。
辛墨浓看了看大家,“既然是自己要跑的,我们能说什么,只要他别后悔就好。”
姚混子这下子直接跳到了桌子上,用力跺着脚,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多有本事呢?怎么,遇到强硬的,自己就软了。”
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叶悠悠仰头看着,心想这家伙以前是受了辛墨浓多少气啊,竟然高兴成这样。
“就为了一时义气之争,你就撺掇着李奇逃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是在害他?”辛墨浓看着姚混子,脸色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又怎么样,你说害他就是害他?我说我在救他。”姚混子趾高气扬,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吵什么吵,李奇在哪儿?”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走近,旁边跟着大刘叔。
“公安,公安来干什么?”知青本能的有些害怕,但是仗着人多,又是城里人,心想自己可不能跟老农民一样见着公安就腿软,站在原地不敢退,却也走不动,没别的,腿僵了。
辛墨浓迎上前,“公安同志,你们找李奇有什么事吗?”
“村民报案,李奇犯下了严重的流氓罪,我们缉拿他归案。”公安看了一眼辛墨浓,把在场的人看了一遍,“昨天发生的事,谁是目击证人,来录口供。有谁知道李奇去了什么地方,赶紧招认,不然就是共犯。”
现场一片寂静无声,姚混子一个劲的往人堆里缩。大青子眼明手快把他拽了出来,“公安同志,他,是他让李奇跑的。”
“抓起来。”公安话还没说完呢,姚混子就瘫成了一堆。
“大刘叔真的告了啊,流氓罪,要判多少年?”有女知青颤抖的声音发问。
“前不久隔壁一个大傻子强/奸未遂,判了无期,这要是成事了,大概就是枪毙吧。”一个小小的但清晰的声音从人堆里传出来,不知道是谁说的,也没人有心思去找,因为大家都吓呆了。
瘫倒在地上的姚混子更是如遭雷击,身下出现一瘫水渍,发出骚臭的味道。
“我去,这就吓尿了。”夏国安捏着鼻子,鄙夷的看着他,刚才的嚣张劲哪儿去了,这才多大点功夫,就原形毕露了啊。
姚混子被拖走的时候,还在叫唤,不关他的事。
刚才站在姚混子身后起哄的知青,早就趁着乱,混到了人堆里,哪里还分得出来谁是谁。
辛墨浓录完口供出来,夏国安一拍他的肩膀,“你真不管了啊。”
昨天尽心尽力的帮着李奇说服大刘叔,让他们两个结婚,就是怕大刘叔真去报案。今天报了案,辛墨浓反而不管了,夏国安想不明白。
“没报案的时候我们能管,现在报案了,我们还怎么管,管的不好就是妨碍公安办案。”辛墨浓摇头,轻拍叶悠悠的肩膀,温和道:“凑完热闹,该回去了吧。”
“喂,你真不管了。”夏国安追上几步,似乎一脸不敢相信。
“真不管。”带着叶悠悠就走,都不带停一下的。
“刚才说话的人是你吧。”辛墨浓听得清楚,那声音虽然变了调,却是从自己身后发出来的。
“我说的是实话嘛。”叶悠悠吐吐舌头,然后皱着小脸道:“他不会真的被枪毙吧。”
放在她生活的年代,你情我愿这都不算是个事儿。不过放在这个年月,好像真的是很严重的事啊。
“这就要看刘珍怎么想了。”辛墨浓说的是大刘叔的女儿,也就是和李奇钻玉米地的那个女生,今天的准新娘子。
辛墨浓一低头,看叶悠悠还仰头看着他,抿了唇一笑,“放心吧,刘珍舍不得的。”
事情的发展完全被辛墨浓猜着了,李奇很快就被抓到,但刘珍一口咬定非李奇不嫁,逼得大刘叔不得不撤了案。李奇被公安的话吓坏了,和枪毙相比傻子也知道要选择结婚。
姚混子也被放了回来,谁看到他,都离得远远的。年轻人再怎么胡闹,本心都是带着玩耍的意思,头一回死亡这么接近,大家伙都吓坏了。姚混子差点弄出一条人命,这可不是胡闹能解释过去的。
李奇揍了他一顿,谁也没去劝架,眼看着姚混子被揍成乌眼青,也不过就是看着,嘴欠的还要上去骂他几句,比如说大青子,骂骂咧咧的让他记得这个教训。
婚事重新操办起来,闹得越大,刘家就越想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喜事,也省得以后闺女被人说嘴,说嫁的不光彩。
漂亮的红色衬衣,配了一条蓝色的裤子,头发盘起来还簪了朵头花,比起一般农村的女孩子,刘珍要白净许多,也显得更加文气。
“新娘子,新娘子。”村里的小孩子蹦着高的喊,喊的越大声,大刘叔撒的喜糖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