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踉跄拖出好几步,陈远鸣露出了一个苦笑,不再坚持,跟着孙朗走了出去。从门口存车处拽出辆二八大飞鸽,孙朗七手八脚把毛线堆塞进前面车筐里,冲陈远鸣一努嘴,“上,饿死我啦~”
摇了摇头,陈远鸣跳上了车后座。
“抓紧哦,哥骑车可了!”
这句话倒是完全没掺水,大冬天穿跟个球似,这货还能把车蹬得飞,家属楼那片属于刚开发地段,根本就没水泥路,一路颠陈远鸣差点没从车上飞下来,只能牢牢抓紧对方腰保持平衡。
去他家路上只花了十来分钟,两人就聊了一路,陌生感渐渐褪去,陈远鸣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属于这个时代坐标,连神情都放松了下来。把车停小区车棚里,陈远鸣看着孙朗把大堆毛线提手里,不禁有点好奇。
“现才织毛衣?”线看起来不怎么粗,大部分都是鲜亮颜色,只是都1月底了才织毛衣,还是有点过季了。
“哪儿啊~~”孙朗嘿嘿一笑,挥了挥手里提兜,“老妈接活儿,商场给毛线,她按照应季款式织,一件三十五块!俩月能有三件,刚好赶上春天卖一波,她单位好几个手艺好都跟着一起做呢。”
原来是加工……不用多说陈远鸣就完全明白了,这年头商场里高档针织毛衣有些是直接分给私人,比统一工厂代工要便宜一大截,花式还好。当年不少清闲女工都有接这方面活计,只是他家老妈手比较拙,又是干装卸那种累活,就没有余力赚这外了。
“不过我就惨了,每天当毛线架子,你看手这圈都磨出茧子了……”孙朗毫不见外支起手跟陈远鸣抱怨,脸上挂却是不折不扣炫耀笑容。
“使唤童工没报酬吗?”陈远鸣忍不住打趣。
“零花钱五块!压岁钱自理!”这次是真炫耀了。
说说笑笑走到了三楼,家属楼是统一六层结构,三楼位置相当不错了,一排有十户,全部都是一室一厅结构,卫生间和厨房都屋里。这种3、4平方户型当时已经是很高档建筑结构了,他们搬走时很是让邻居们羡慕了一通。
敲开门,一位上了点年纪,但是眉眼清秀,带着几分江南淑女味道女性出现陈远鸣面前。孙朗妈妈刘芸祖上出过秀才,早些年还开私塾来着,也算是诗书传家,只是前些年那个时年,家道实是没落了,成分又不太好,后才嫁给了工厂工人子弟。不过孙朗父亲孙军也是个争气,已经熬到了分厂管理层,才把刘芸调进了财务科当会计。
“豆豆!”看到门外少年,刘芸一脸惊喜叫了出来,直接把人拉进屋里,“哪儿遇到?!哎呀好多年不见真是长大了!听说你现上三中重点班?成绩不错吧!家里还好吗?”
嘟嘟嘟一串话已经脱口而出,但是其中关怀之意不容辨错,陈远鸣耐心一一微笑作答,直到被孙朗抢白了回去。
“到底谁是你儿子啊?饭好了吗?赶紧开饭啊!”
“烦人精!”一把夺过儿子手里提兜,刘芸下巴一挑,“洗手,我添双筷子去!家里有点乱,豆豆你别见怪啊。”
这间屋子是有些凌乱,靠墙角橱柜上摆着一堆毛线团,很多都只剩下松松几圈,明显是织毛衣剩下线球。不过毕竟是一室一厅,家里布置相当温馨舒适,比自家那个狭小职工宿舍要体面太多了。
看着跟自己老妈臭贫孙朗,还有窗明几净屋,陈远鸣心中浮上了一丝怅然,他家已经有多久没这样亲密感了?自从奶奶重病后?还是自从家里外债累累开始?现还不是真正贫富两极分化年代,但是贫穷能剥夺太多东西,而且让人永远无法找回……
洗过手跟两人坐桌前,刘芸端上了满腾腾一碗手擀面,浇头是肉丝白菜,还有些豆腐干。“你叔今天加班,你姐三班倒轮到白班,家里就俺俩,正愁擀面太多呢。”
看着碗里几乎冒尖菜堆和孙朗那碗明显菜汤较多面,陈远鸣只觉得心里热呼呼,犹豫了片刻,却只挤出句“谢谢阿姨”。
“客气啥啊。”孙朗已经开吃了,满嘴稀里呼噜,还把爪子伸向辣椒罐,挖了一大勺扔进面里。
“饿死鬼投胎吗?!”呵斥了儿子一句,刘芸把醋瓶和辣椒罐往前推了推,“豆豆赶紧吃,天冷面凉,缺啥自己放啊~”
“嗯。”已经好多天没见荤腥了,陈远鸣也不再客气,大口吃起面来。手擀面相当劲道,嚼嘴里没法形容有多美味。
刘芸也不紧不慢开始吃,偶尔再问陈远鸣几个问题,当初职工宿舍,她和王娟关系就非常不错,只是一直厂里当会计,离开宿舍后联系也就淡了,如今重见故人儿子,说不开心真是假。
一顿饭吃得飞,那边孙朗已经开始打饱嗝了,陈远鸣也端起碗喝着后面汤。刘芸突然发出一声轻咦,“豆豆你手生冻疮了?”
陈远鸣一怔,放下了碗,看了看自己手背,“嗯,有两年了,一到冬天就犯。”
“天太冷了,让你妈买点生姜擦擦,会好点。还有出门要带手套,你们男生总是不知道注意,大冷天光着手多难受啊!”
听着刘芸认真叮嘱,陈远鸣手指顿住了,他突然想到了点东西,而面前这位,也许会是好实践者。放下碗筷,他认真看向面前女性。
“阿姨,你想过自己卖点东西吗?针织品之类……”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