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璧坦然迎上刘采女微见得意的目光,毫不避让:“那你说,那人是谁?”
刘采女冷笑一声,那笑声如月亏之夜穿堂而过的阵阵阴风,叫人不寒而栗,她逼视着朱成璧镇静的目光,眸光一闪,迸出幽蓝色的光芒,一字一顿,面色鄙夷而厌弃,似看到了极污秽之物:“令闻!”
舒贵妃一惊,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刘采女忙道:“怎么不可能!娘娘细想!当初废后谋害六殿下,关雎宫撤换了一批宫女和侍卫,是谁安排了新人进来,还不是那位琳妃!”刘采女微微一顿,继而道,“娘娘若不信,可唤过令闻,嫔妾必能揭穿她!”
舒贵妃觑一眼朱成璧,似在沉思,却是积云匆匆进来,满面苍白:“娘娘!不好了!令闻吞金自裁了!”
舒贵妃大骇,遽然站起,发鬓的金凤展九翅步摇垂下的累累明珠一阵乱颤,划过晶亮的弧度,迫人眼眸,“怎么回事!”
积云慌得叩首:“娘娘息怒!令闻留了一封书信下来,请娘娘过目!”
舒贵妃双手微颤,似秋风中单薄的黄叶,却依然接过那澄心堂的宣纸,轻轻一抖,纸面上唯有两行字:不做背主求荣人,任凭霓虹雨欺身。
这纸,还是数日前自己赏给令闻的,奖赏她办事得力。
舒贵妃登时大怒:“不做背主求荣人,任凭霓虹雨欺身。刘芸心!你竟敢逼迫令闻污蔑琳妃吗!”
见舒贵妃骤然发怒,刘采女不知所以,直到看清了那宣纸上的字,如遭天击,她状如发狂,脸色由白转青,转首见芦儿正缩在竹语的身边瑟瑟发抖,揉身便扑了上去:“是你!一定是你!是你背叛了我!”
芦儿抱着头哀嚎不止,整个连理阁乱作一团。
待到几名力大的宫女将刘采女牢牢架住,和妃方冷笑道:“逼死关雎宫的宫女,罪加一等!那么,也不必再去霓虹阁了,直接拉去慎行司发落!”
“你敢!”刘采女目次欲裂,狠狠瞪着和妃,“我没有逼死令闻!我没有!”刘采女银牙碎咬,怒视朱成璧,“必然是你,一定是你!你好毒的心,自己的人都不放过!我是改了姓氏、换了籍贯入宫,那又如何?我是痛恨皇上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哥哥!况且,追根究底,是朱成璧这个贱人哄得皇上……”
“啪”的一声是极其响亮的耳光,刘采女的发髻被打得松开,青丝如瀑布一般垂落,刘采女微微发怔,唇角有一缕血丝渗出来,朱成璧极力按住胸口,目光如寒剑的锋芒:“贱人!你哥哥当初暗杀萧竹筠!你可知第二天便是萧竹筠与竹息的大婚之日!如今阴阳两隔,生生不得相见,你竟敢说是本宫哄了皇上杀赵全心!”
竹息一步上前,紧紧扶住朱成璧微微颤抖的手臂,低低唤道:“娘娘。”
刘采女恍惚片刻,听到最后一句,摸着高高肿起的侧脸冷笑不止:“朱成璧,你果然会装!从今天你来看我开始,你就步步谋算好了是不是!如若不然,闵琼萝与简云然这两个贱人怎会第一时间赶到!如若不然,和妃与宜妃又怎会露面!”刘采女轻蔑地看了竹息一眼,“我告诉你!我哥哥虽然不喜欢萧竹筠,但从未想到过要杀他!必是你的好主子设的局,为的就是留你这个得力助手在身边!可笑,真是可笑!”
竹息冷冷扫她一眼:“娘娘,采女已经失心疯了,还是送回霓虹阁,免得扰了贵妃娘娘的清净。”
宜妃冷哼一声,右小指的錾花金护甲轻轻一扬,那一粒镶嵌着的紫水晶微一闪烁,泛着亮泽的光芒:“胆敢行刺皇上,即便挡了一刀又如何?皇上如今昏迷,至今未能醒过来,依本宫看,刘氏,应当赐死!”
朱成璧徐徐转身,裙裾一旋,如盛开的华丽牡丹,艳丽到极致:“和妃与宜妃先各自回宫,如何处置,是本宫的事情。”朱成璧扫一眼阁中诸人,微微一顿,提了几分音调,厉声道,“今日连理阁之事,你们不得与任何人谈论,违者,本宫便以摄六宫之事的身份,遑论是谁,立刻关进暴室!”
和妃与宜妃具是一凛,见朱成璧神色凝重,也不便多言,只好告了退下去。闵琼萝与简云然见状,亦是退了出去。
朱成璧沉声道:“竹息,替刘采女更衣,扮作普通宫女,送回含章宫。”
舒贵妃静默半日,此刻方疑惑出声:“姐姐这是做什么?”
朱成璧淡淡一笑:“刘氏虽有足够的因由行刺皇上,但本宫不相信,小小采女,能有胆量污蔑本宫,本宫倒要看看,刘氏的背后是谁。此事水落石出之前,贵妃娘娘切勿声张,一切自有本宫筹谋。”
舒贵妃今日险些冤枉朱成璧,心有愧疚,闻言也只好答应,思索片刻,又嘱咐一句:“旁的便也罢了,还是不要惊扰皇上为好。”
“娘娘放心,嫔妾心里有数。”朱成璧终是福了一福,也不再看舒贵妃一眼,款款出了连理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