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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安盛饭的手顿了顿, 她看着顾卫强, 说道,“爸,隔壁在指桑骂槐了。”
顾卫强直接下手, 捻起来了一块锅巴,塞到嘴巴里面, 又香又脆的锅巴,配着腊肉, 一口下去,恨不得将舌头都咬掉, 他都不知道,自家闺女的厨艺有这么好。
听到安安的话,他口齿不清,“说呗,反正咱分家了,各过各的, 再好吃也没他们的份。”, 顿了顿, 有些幸灾乐祸, “咱们吃肉, 让他们闻着味,也不错了。”
老父亲!你这么皮容易挨揍知道吗?安安的笑的如同偷腥的小狐狸一样, 点了点头, 顾卫强对于她来说就是上峰, 他的态度,决定着,她对隔壁那一家子的态度。
都盛好了,安安从锅里面挑了一块最大的腊肉,塞到冬冬嘴里,吩咐,“冬冬把这一碗的腊肉饭和老母鸡汤给大伯娘拿过去,平安太瘦了,要好好补补,过来的时候,把奶喊过来,到咱们家吃饭。”
安安这人记仇的很,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生病,那两条大草鱼,还是大伯踩着几尺厚的大雪,去的河边,把冰凿开,钓出来的,这冰天雪地的天气,要钓鱼可不容易,不然,家家户户都去了,也就是顾卫国能吃的了这个苦,砸开冰层后,把热乎乎的手,伸到冰水里面,那鱼循着温度,自然就过来了。
冬冬嘴巴里面塞的鼓鼓的,口齿不清,“姐,我可以大点声吗?”
“行!”,姐弟俩对视一眼,安安就知道冬冬是什么意思,小孩儿很聪明,知道要气着二房一家子,毕竟白天二伯娘骂他们白吃饱,冬冬都记在心里面。
外面冷,冬冬怀里抱着两个大碗,小跑的敲开了大伯家的门,故意大着嗓门,“大伯娘,我姐说,上次生病,大伯逮的鱼特别好吃,今天我姐下厨,做了萝卜炖老母鸡汤,还有腊肉锅巴饭,可香了,你们试试看。”,小孩儿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把东西都塞到赵君雁怀里后,没等着赵君雁拒绝,起来就跑。
农村里面,关系好的,谁家若是做了好吃的,都会直接端着碗送过去。
顾华子那边离顾家有些远,等端过去就凉了,还不如下次把他们一家子请过来,吃顿饭,这是安安最初的想法。
赵君雁看着怀里塞的两个大碗,她苦笑,端着进了屋子,“当家的,冬冬刚送来了不少吃的。”,原本已经躺在炕上的了平安闻到味,一咕噜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妈手上端着的东西,他咽了咽口水,“妈,这是啥?咋嫩香啊!”
“你四叔家做的锅巴饭和母鸡汤。”
顾卫国坐在门口,腿上放着一个箩筐,在搓麻绳,这麻绳一斤三分钱,搓一晚上约莫着能挣个三毛钱,麻绳这种玩意,看着一大堆,但是放在称上跟棉花一样,占地方,没啥重量。
他没啥本事,分了家,媳妇儿子只能跟着他受罪,他不怕吃苦,只要能多赚点钱,妻儿过的舒服一些。
听到自家媳妇的话,他满是褶皱子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老四是个心好的。”,他抬头看了下赵君雁怀里端着的碗,“去和平安一块在吃点,晚上都只吃的馍馍泡水,这会一准饿了。”,刚分家,他们两口子,都不想去大厨房借锅做饭,索性就着热水,把之前没吃的粗面馍馍掰开,泡了泡,算是解决了一顿饭。
赵君雁把两个大碗都放到了小孩儿腿高的桌子上,又去将顾卫国也拽了过来,坚持,“来,咱们一块吃。”,她挑着一块腊肉,塞到了自家男人嘴里面。
又给儿子喂了一块,平安眼睛一亮,“哇,好好吃啊!”,他拿着筷子在老母鸡汤的碗里面翻了下,惊喜,“妈有一个大鸡腿呢!”
赵君雁有些心酸,她点了点头,笑的温和,“嗯,鸡腿是我们家平安的。”
算起来,这是平安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鸡腿,以前家里穷,吃不起,后来家里稍微条件好了,杀鸡了以后,一只鸡拢共两只腿,基本都是二房和四房的几个孩子平分了,压根轮不到平安来吃。
顾卫国摸了摸平安的头,“往后,爸挣钱了,天天给平安做鸡腿吃。”
隔壁,正中间的院子,是顾家二房住着的,顾冬冬端着碗递给赵君雁故意大着嗓门的时候,王大英这边一桌子,听的清清楚楚。
本就不开心的顾双闹的越发厉害了,一直坐在地上撒泼,哭的不行,“妈,我要吃鸡腿!!!”
顾卫富本就是攒了一肚子气,头一次给了最疼爱的幺儿一巴掌,“不吃就滚。”
这一下子,把顾双给吓的,连眼泪都止住了。
可把王大英心疼的不行,“儿子要吃鸡腿,明天咱也给他做就成,你打孩子干啥?”
顾书默默的放下碗,“我吃饱了,进屋复习了。”,坐在他旁边的顾单,向来在二房都是隐形人,他呼噜噜的把酸菜面吃的干干净净,说,“我师傅给我布置的有任务,我去接着打两把椅子,咱们家用。”
顾老爷子也没了吃饭心情,尤其是隔壁西屋那边,一阵阵欢声笑语。
让他听着也越发难受起来。
顾冬冬刚过来喊周爱菊的时候,压根都没看他这个爷爷,更没提要喊他过去一块吃,到底是心里没了滋味。
和顾家二房冷冷清清相比。
西屋这边可算是热闹的紧。
周爱菊本来难受了一下午,来到西屋,看了一番,发现小儿子家里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孙女和孙子还有儿子,三个想着法的逗她开心。
想她不高兴是为了啥?
还不是因为担心分家了以后,孩子们过的不好。
但是她这过来一瞧,不说别的地方,就那饭桌子上,一大盘子的炒冬瓜,还有酸辣大白菜,再加上金黄的腊肉锅巴饭,一大汤锅的萝卜炖老母鸡,个个菜都是油水足的。
周爱菊敢说,她活了这一辈子,也做了一辈子的饭,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
尤其是那腊肉配着锅巴饭,一口下去,锅巴又香又脆,腊肉有嚼劲不说,还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反正吃起来,就是好吃的不得了。
还有那清炖老母鸡汤,也不知道安安是怎么做的?
这鸡汤一点腥味都没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喝一口下去,浑身都舒坦了。
她感叹,“安安啊!你这厨艺越发好了啊!”
顾卫强吃的肚皮都撅了起来,“可不是,要我说,安安这手艺,比我去省城大饭店的厨子还好。”
安安扒拉了一口锅巴饭,偷笑,“都是和菊香婶学的。”,至于为啥不说和唐兰芝学的,那是因为唐兰芝嫁进顾家,做过的饭,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几人都吃完后,碗是小豆丁帮忙和周爱菊一块洗的。
一大锅的腊肉锅巴饭被吃的干干净净,恨不得连锅底子都给刮的一颗不剩。
倒是萝卜炖老母鸡汤,还剩下一大海碗,毕竟一只整鸡,放了四个大萝卜,又加了半锅的水,量足的很。
顾卫强盯着那一大海碗的汤,心思活络了起来,等都收拾完毕后,安安躺在暖和的炕上,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自打分家了后,连炕都暖和了几分。
旁边的小豆丁在另外一个被窝筒里面,睡的呼噜噜的,一脸的满足。
安安睁大眼睛,盯着房梁,她要想个法子,琢磨琢磨赚钱了,这才分家,估计她爸爸手上也没多少钱。
不管啥年代,手上没钱,心里总是慌慌的。
而顾卫强趁着孩子们都睡着了以后,把温在锅里面的一大海碗鸡汤给拿了出来,揣在厚棉袄里面,趁着夜色,去了山下的茅草屋。
他去的时候,郎永龄和冯显权还有冯青岩三个人,正窝在炕上,打叶子牌。
当然,郎永龄是师傅,要知道,住在皇城根儿下的八旗子弟,要说会玩,没人能比得过郎永龄,什么斗鸡,抖蛐蛐,遛鸟,打叶子牌是郎永龄前几年才跟一块的老伙计们才学会的。
年关跟前儿,顾家村养的四头猪,已经杀了,小的猪崽子还没买到,他们三人也就清闲了下来。
郎永龄让顾卫国给了几个本子,自己做的叶子牌,三人打着玩,倒是热闹的紧。
顾卫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这个点,外面天寒地冻,整个顾家村都安静了下来。
他敲了敲门,照例是年轻的冯青岩给开的门。
他进了屋子,抖了抖身子,好一会才暖和过来,“外面可冻死了。”
郎永龄动了动鼻子,抬起头,看向顾卫强,“小顾啊!你拿什么好东西了?”
顾卫强怔了一下,把怀里的一大海碗鸡汤拿了出来,感叹,“您老这鼻子可真灵啊!我这都还没拿出来,都被您给闻到了。”,今天拿回家的那只鸡,就是他从茅草屋打劫回去的,原本是郎永龄花了钱,让顾卫强从县城里面帮忙带回来的,哪成想,他早上刚把鸡放下,家里就出了那档子的事情。
下午分家,他还在想,家里一堆素菜,没肉,这才把注意打到了这只鸡身上。
他下午来茅草屋的时候,这鸡已经被冯青岩给拾掇的干干净净,就准备晚上吃的,却半路被顾卫强强行打劫了。
晚上冯青岩他们,就烙了个半生不熟的饼子,就这白开水,草草了事。
这不,顾卫强觉得过意不去,念着家里还有这一大海碗的老母鸡汤,就送了过来,让这三人,先打打牙祭。
人情往后想办法还了。
郎永龄把叶子牌往桌上一丢,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直接从顾卫强手上接过,放在鼻子跟前儿嗅了嗅,“哟,你这可放了不少好东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早先家里没破败的那几年,可以说,郎永龄那嘴巴被养的可叼了,这一闻味道,就知道这鸡汤里面用了不少好材料。
顾卫强有些摸不着头脑,把对襟棉袄子脱了下来,搁在椅子上,“我闺女做的,就用的萝卜清炖的老母鸡汤,不是啥值钱的玩意。”
郎永龄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卫强,倒是没拆穿,在他看来,小顾着家底还是有一些的。
这年头,红枣,桂圆,淮山,姜坨子,参须子能凑齐炖汤,家底可不薄啊!
既然小顾不想说,他这老头子也不多嘴了,不过就冲着这份心意,他也该谢谢小顾,这可是大补的东西,他可有些年头没喝过了。
一个美丽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毫不知情的顾卫强,一脸得意,“这鸡汤好喝吧,我闺女做的腊肉锅巴饭,那才是一绝啊!我恨不得把锅都舔干净。”
冯青岩拿着个粗瓷碗,倒了小半碗的鸡汤,一口下去,感叹,“这天气喝碗热乎乎的鸡汤,太舒服了,不对!顾哥,你刚说啥来着?”
顾卫强说完就后悔了,说漏嘴了。
郎永龄的性子跟小孩一样,他酸酸道,“小顾说,刚在家还吃了安安给他做的,腊肉锅巴饭,可是一绝,可惜,我们没能吃到。”
“还能比鸡汤更好喝?”,冯青岩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没见过世面,往前儿在家当少爷的时候,他们家的佣人做的鸡汤,也没这味道清香。
“那是!”,顾卫强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下次等安安在做的时候,我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郎永龄呸了一口,“我要是安安啊!就不认你这个老子,还给你做饭,想得美。”,安安那孩子心眼实,郎永龄是真心把安安当做孙女来看的,对于顾家那龌龊,他多少也知道一点,这也是和顾卫强熟,说话起来,才这么随意。
顾卫强起身,把吃空了的大海碗揣到怀里,“郎老爷子,你放心,安安有我疼着呢!往后啊!谁敢欺负安安,我就跟谁急。”
“若是你家媳妇和小女儿呢?”
顾卫强身子僵了下,“谁都不行。”,他又补充,“我现在就一个闺女和儿子。”,至于兰芝和婉婉,他也没打算认了,白天分家的时候,说成那样,不过是卖惨而已,一块生活过了十几年的人,别人不清楚唐兰芝是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
等到了省城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按照唐兰芝的性格,定会改嫁,至于婉婉,同样的,毫不犹豫的会把姓都改了。
她们娘俩是一类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想着,让自己过的更好。
又和三人说了会话,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两大把的炒的熟花生和南瓜子,都是带壳的,用农家炤台用小火炕出来的,嚼起来香喷喷的。
郎老他们打叶子牌,吃个花生,磕个瓜子,舒坦的很。
这花生是下午从华子家装的,华子的媳妇自己做的,原本是要带给安安和冬冬的,哪成想,忙忘记了,量还不少,顾卫强知道郎永龄嘴巴歇不下来,这才给他们也带了一些。
果然,往桌上一放,郎永龄跟个小孩子一样,眼睛一亮,赶人,“小顾啊!你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顾卫强摇了摇头,把袄子披在身上,出了茅草屋。
他走后。
郎永龄抓了几颗南瓜子,吃的满足极了,“赶明哪天,让安安那丫头,过来给咱们也做顿腊肉锅巴饭,瞧着小顾那嘚瑟劲儿,不行,我一定要吃到安安做的锅巴饭,不然啊!这心里都不舒坦。”
冯青岩和自家老子对视了一眼,苦笑,“安安又不是咱家厨子,郎老爷子,你这富贵病又犯了。”
郎永龄眯着眼睛,回忆,“还是以前的日子好啊!”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