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已到了出口,一瞬间一种阴阳两决、恍若昨世的思绪涌上了大鱼的心头。外头有雪花在飘,不多,但鹅毛大一片。大鱼感受最为强烈的还是光,出了门简直是被强光灯照射似的。众人都眯了一会儿眼睛才缓过神来。
一路被推推搡搡,最后被提上了一辆雪白色的军用卡车。这些卡车排成一列,静静的卧在雪地里,随时准备出动去搜捕猎物。
大鱼回转过头,望了望被关押的地方。原来是一座灯塔,就立在海岸边,雪花把玄青色的石块染成花白。不时有巨大的海浪在岸边扑腾,与岩石撞击,从一道巨大的海波变成无数粉碎的水花。天空还算澄净,只是这冰天雪地里,鸟寂人静,唯有海在发出它自由的声音。风还是那么刺骨,大鱼的衣裳单薄,风便不住的透过衣服刺痛他的皮肤,他都有一种内脏被穿透了的感觉。
不多时,卡车一辆一辆的像海岸线相反的广阔的雪地驶去,发动机的声响终于打破了自然的寂静,反倒心上没有了那么多阴霾。车尾甚至没有门,大鱼也不敢往外边张望,近来本已无所进食,眼睛用起来比较乏力,在这无边的雪域胡乱张望,稍有不慎便会对眼睛造成极大的损伤。大鱼数了数这车上共有二十一个人,当然是指的被关押的人,还有四个身强体壮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种人。这四个白种人在车子开动不久便脱下来头部的遮掩物,稀疏的头发和深邃的眼神搅合着看倒有几分滑稽之感。他们四人之间自是不断交流。语言不同,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也不会有人在意他们在说什么,从他们那交谈的模样来看,是不可能涉及任何机密的。白人们忽然起身,从他们坐的箱子里拿出了些什麽。然后一一端到所有人面前,大鱼望了望原来是在分发食物。而现在,这些白人的“服务态度”似乎转好了很多。
东西端到大鱼面前时,一股强烈的腥味杀入鼻窦,然后长驱直入肺部,若非及时控制自己,大鱼差不多要干呕一阵子了。大鱼面前的是一盆血肉模糊的鱼肉,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鱼肉还有什么动物的肉会有如此大的腥味。大鱼从盆子里摸出一块肉,血液尚还有温度,这只鱼的才杀了不久。即便早已知道有生吃鱼肉牛肉之类的人,轮到自己时大鱼还是心里一下咯噔。不过保命要紧,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捏住鼻子,囫囵的将那块鱼肉塞进了嘴巴。肉的质感还是非常柔软的,纤维非常紧致,刚咬了一口,那股腥味便又加重了一分,大鱼直接吐在了手上。实在是太饥饿的原因,大鱼过了一小会又把鱼肉塞进了嘴巴。不仅仅是他,车子里大多数人都在反复尝试这将这块肉吃完。
肉是腥的,味也是足的,量也很足。这是这些天来头一次吃饱了。大鱼笑了笑,反倒有些心满意足。然后眯起来眼睛,靠在车厢边。这些天的事在脑子里闪来闪去,个中定有他不知道的联系,他再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闪着闪着便睡着了。
车子不断的像雪地深处奔驰,好像永远都不会停下。但凡有起点就会有终点,这个终点有点远而已。太阳照着雪地,仿有灵秀之气莹莹。
颠簸随着时间而越来越厉害了,几个小时后大鱼醒了。
整体上还是一片雪白,不过雪白之中零星斑驳着一些苍翠的绿意,似乎雪地里埋伏着苍翠的灌木。越往里头走绿色便越多了,所以路上也摇晃的更加厉害了。木头越多意味着这里靠近山脉了,然而这冰天雪地里应该没有什麽庞大的山脉,不然在那一马平川之地早已遥遥望见了。
“大约半小时之后有一片林子,跟我下去。”
大鱼耳边又响起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刚想去问什麽,那人凑到大鱼耳边低声说:“现在不便于解答任何疑惑,想活下去,就跟我走。”
大鱼微微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被绑过来命本来就在别人手里,他一度觉得只要那些人想,随时都能弄死自己。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人不会这样做。自己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有着一定的利用价值,这多多少少也算有了安全的保障吧。但是去帮他们做那件神秘的事之中,利用价值可能随时消失。一想到不知道什麽时候便会被那些人杀掉他便下定决心跟着这个人。
大鱼觉得除了他,这被带过来的其他人之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无论是动作的检点,还是语言的沉默。
一路走来,太阳的亮白一点都没有变化,此刻却骤然变得深沉起来。
风乍起,彤云密布。
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