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到裙角往下一落,随即一个娇俏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孙女给祖父请安。”
声音清喉娇啭,婉风流转,如同黄鹂出谷。
“馨儿啊,这是你刘家哥哥。我在科中的忘年小友,你们见个礼吧。”吴知事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
敬民听到这话,急忙垂着头盯着前面的裙角施了一礼,半点不敢往上抬。
“你们商量商量,看是绘个荷花灯,还是鲤鱼灯,或是走马观花灯,务必大众化些,莫要叫人瞧出来是谁绘的……”吴知事见到俩人已经见过了礼,便呵呵笑着让俩人在书房里说话。
他则是捧起了一本书,就坐在书桌前。
油灯跳跃不定,不时爆出一个灯花,照得书房里的人影摇曳。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书房中,垂着头,互视着对方的下摆,议论着上元节的一场灯会。
吴知事不时抬起头,看着书房中局促的俩人,心头暗自喜悦。
等到敬民和吴馨儿商量好准备绘个七鱼灯后,便告辞了吴知事,吴知事派了管家送他出去,然后叫住了也准备离开的吴馨儿。
“你看这刘家小哥为人如何?”知道孙女脾气的吴知事直接了当的问道。
吴馨儿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孙女不敢抬头看,不知他长甚样?”
吴知事只气得眯了眼,垂头丧气的挥手让孙女离开。
等到孙女也走得看不见人影,从内室里又转出一个人来。
吴家主母替丈夫奉了一杯香茶,才开口说话。
“我看这刘家的小哥忠厚是忠厚,就是不识得几个字。馨儿若是配给他,着实辛苦了。”
“咱这孙女你也知道,是个烂老实没用的,若是嫁到别人家去,少不得你我替她担心。只有替她寻个忠厚放心的人家,咱们才能安心的闭眼。刘家无根基,才会待咱孙女好。若不然就凭她……哼哼,早就不知被谁扒掉几层皮去……”说到这里,吴知事瞥了老妻一眼,眼中全是埋怨。
吴家主母老脸一红,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了。
孙女教成了这样,全是她这个祖母的责任。吴馨儿生下没多久母亲便亡故,后来父亲又续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吴馨儿便是一直跟着祖母生活。
吴家主母不喜欢后媳妇生的小子,却单单喜欢吴馨儿,其实也未尝不是弥补她失母的孤独。平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飞了。万幸如此溺爱,却没有教偏,只是教出一根木头来。
后媳妇在吴馨儿十三岁时想把她许给自己的娘家侄儿,便来求吴家主母的金口。结果却被吴家主母一顿口水给骂了出去,说她觊觎前妻的嫁妆,把后媳妇骂得差点上吊自尽以正清白。
从那以后,后媳妇再也不敢管吴馨儿的吃穿住用,也不肯带吴馨儿出去应酬。就这样,吴馨儿被耽误了下来。
这其中固然有后媳妇的怠慢,可是吴家主母量小不能容人也是有的。
其实后媳妇的娘家侄子为人还是挺不错,小小年纪便跟着家中经营商铺,吴馨儿若是真嫁给了他,以后倒也能琴瑟合鸣。只是吴家主母心中一直觉得后媳妇是商户不如前媳妇是秀才的女儿好听,听到要把吴馨儿许给后媳妇家里的人就勃然大怒,觉得后媳妇定是想贪前媳妇那数千两的嫁妆。
虽然事后,吴家主母也后悔了,后媳妇家中是商户哪里会贪图那几千两?更何况这些银子也有一大半是后媳妇赚来的。只是婆媳母女之间却有了裂缝,再也弥补不过来了。
“大郎说了,若是馨儿出嫁,除去带走她亡母所有的嫁妆外,他再出一千两的嫁妆。”吴知事淡然道。
“她会恁地好心?”吴家主母听到后媳妇愿出一千两的嫁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馨儿好歹也是她的女儿,她不疼谁疼?”吴知事恨恨地骂老妻。“等咱们老了,走不动了,谁养?还不得靠大郎一家吗?你这些年来摆恁些脸子给谁看?知道的会说一句因为你待前媳妇感情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后媳妇不孝顺你呢。”
吴家主母喃喃无语,面色有些难堪,“难道要我当婆婆的向媳妇赔礼?我可做不出来。”
“那就借着此次馨儿的亲事,慢慢的修补与你她的关系。难道你想将来你病在床上,却连个端屎端尿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还指望着嫁出去的馨儿回来服侍你吗?纵是馨儿同意,她婆家能愿意?”
“你不就是因为后媳妇是个商户,瞧她不起吗?可是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来,她手握馨儿母亲几家商铺却一直不贪不污,年年红利不少交给你。你还不知她是什么人吗?”
“万一她把红利克扣了私自贴补给她儿子呢……”吴家主母话虽如此话,可是语气却软了下来。
“她儿子不是你孙子?不是姓吴啊?”吴知事嗤地一笑,转过身去不理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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