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民虽说是管粮食的知事,可是粮科里的事情他也弄不清楚,他还是愿意去田里和农夫们呆在一起。粮科里的那些知事干事都是有学问的人,和他们在一起说不了三句话就犯晕。
再加上他性格单纯,实在不合适在衙门里办公。
万幸,粮科里的人也都知道他本来是干什么的,倒没分派给他事情做。他虽说是在粮科里做事,可是一天倒是有一大半时间在田里。
要说敬民没脑子那也是假话,他天天往田里跑,如果说不知道去的地方是皇庄那真是做假。那几个老农莫看样子是农夫,可是个个身上都有官职,不是博士便是知事。
可是没人告诉他,他也只装作不知道,每日乐呵呵地和几个老农谈论农事。
这一日,他粮仓里教几个老农如何对种子进行增产培育。
“……这种子下地前先洒了农药,成苗后抗倒伏能力就强些,而且更抓土,根系也旺,最重要的是一些幼苗期常见的苗病就少出了……”
敬民一一列举了幼苗期苗株会出现的各种病症,以及如何利用农药将这些病症给杀死在萌芽状态。
他一边说,那些老农手里拿着炭条在记录。
说到兴起之处,竟是都未曾发觉粮仓门口站了几个人。
中间一人三绺髭须随风飘动,身穿书生们常见的宝蓝缎直裰,脚下粉底皂靴,头戴方巾,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只是从身后众人对他的恭维和畏惧感来看,此人必是身在高位。
那人站在粮仓门口听了一会,满面笑容,不时的点头,显见得是听到心里去了。
又站了一会,见到里面的人依旧是谈兴正浓,身边的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忍不住了,要进去唤人。
那人连忙阻拦,“莫要惊扰,且让他们说去,我们先走吧……”说着便悄悄抬腿,如同来时那般,静悄悄地离去。
从来到走,粮仓里的众人没一个发觉的,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敬民讲课。
侍从低头随着那人慢慢离开了粮仓,心里却不停的叹息。怪只怪姓刘的这个小子没好命,竟未能得见天颜,不怪他没将事办到。
敬民不知道,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和皇帝见面的机会,这样的开始,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他唯一知道的是,晚上回去应卯准备下班回家时,粮科里的知事们待他突然热情了起来。
“小刘,下班呐?”因敬民不是读书人没有字,那些知事们不好以名字称呼他,便直接唤他的姓。
“几位先生好,你们也下班呢。”敬民躬着身,一一的施礼。
“嗯,下班,下班……一起走?”几位知事笑盈盈地,递过了橄榄枝。
一位姓吴的知事,已经半白了头发,此时走在人群最前例,招手唤过了跟在最后的敬民,亲切的和他说话。
“田里辛苦吧?”
敬民颇有一些受宠若惊,急忙答道:“不辛苦,不辛苦,在家时就是做的这个,惯了……”
“听说,你家搞的那个种子,能亩产十几石?”吴知事皱了皱眉头,问道。
“啊?”敬民连连摆手,“吴知事这是哪里听来的?是亩产三到五石,哪里有十几石啊?这可吓死人了。”敬民一边说,心里一边思忖,怎么今天这些知事老爷们都变了脸孔?一个个都亲热了起来?
听到三五石,吴知事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起来,冲着身后的众位知事笑道:“就知道是家中的小儿信口雌黄,这世上哪里有亩产十几石的种子?必是小儿们听差了!”
说了这句话,不等身后的从知事们回话,便又转向了敬民,亲亲热热地道:“小刘呀,你来了粮科有小半月了吧?咱们还没有一起聚聚,今天我做东,大伙去南来楼给你接接风……”
敬民愣了愣,露出迷惑的表情。
吴知事却不等他反对,执住他的手,携着他往粮科大门处走去。
一边走,一边问道:“小刘呀,你来和我说说,这上田能产几石,下田能产几石……这湖广地力丰厚,每年能增产多少?”
若是敬民是一个粮科的老油条,再想想现在是几月,便能明白吴知事话里的意思。
可惜,他刚刚来粮科,还没弄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他自然不知道,随着收秋粮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户部上下发财的时间也到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敬民,盯着他手下那上百顷田的产量。
“国事农为本嘛!”永乐皇帝听完一个农博士向他禀报皇庄里庄稼的长势后,乐呵呵地念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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