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颇有些无语,勾起嘴角笑笑,“既是你这样想,不如以后我们恩怨皆消,冰释前嫌可好?”
芳兰深深的看了雪梅一眼,而后转首看向身后杨柳树林的一角衣衫,漠然道:“我和你,是两条道上的人。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害你,你也不要来害我。”
雪梅亦回首,看了看那露出的衣角,淡然一笑,“我从未害过你,亦从未有过这个心思。倒是你,我却不知你的心思……”
“没有?”芳兰将声音突然抬高,指着树后的衣角怒道,“那树后藏得是谁?你莫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出门时向他们打的手势。这些日子来,村子里流传的谣言,你敢说你没有份吗?你只顾得保护你自己,你可曾想过我?你可曾想过当我被众人所指时,我有多尴尬多难过?”
“你也不要将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若是你不先散布谣言,怎么会传出刘家姊妹相争的闲话?”雪梅反诘道,语气平淡无奇。
芳兰冷笑道:“难道不是吗?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姜恒,你却偏偏要插一道。你究竟是哪里好?竟惹得他为你动心?我不服,我哪里不如你?为什么你事事都比我如意?”
听到最后一句,雪梅不由得嗤地一笑,“我的如意是我自己努力换来的,你的不如意是你自己作践出来的。若不是你与那个黄家四少爷暗中密谋,村子里怎么会传出这么多闲话?你敢说我说的不对吗?更何况姜恒喜欢谁,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你若是喜欢他只管和他明言,他愿意选你就选你,你又何必处处针对我?”
芳兰大惊失色,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你几次与黄家四少爷在河边见面,真以为没有旁人看见吗?”雪梅转过身,静静的面对芳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只是不想和你撕破脸罢了。你刚刚也说过,我们是亲姐妹,荣损一致,你的名声若是坏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芳兰后退两步,紧紧咬住嘴唇,犹如一个纸糊的人般,左右摇晃了几下。
“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雪梅僵硬的唇角勉强扬起柔和的弧度,“你害我的,我可以既往不究,只盼你记得方才的话,我们相安无事既可。河水为凭,天地为证,你可敢应誓?”
芳兰快速的扭过头,看着河水,瞬了瞬目,露出恐惧的神色。须臾,又猛地转首,睁大双眼看着雪梅。
“你……”她犹如见到鬼一般,将手指着雪梅,嘴里说不出话来。
雪梅还是浅笑着,平静地看她,“面对滔滔河水,你可敢应誓?莫非,你是怕了?怕这河水里有什么东西会来寻你?”
芳兰慌乱的扭过头,没敢让雪梅看到她的目光,嘴里无意识的说道:“我如何不敢?如何不敢?我从未害过你,从未……”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突地抬高声音,似在发誓又似在证实着什么,“我刘芳兰从未害过刘雪梅,天地为证!我只是不小心,不小心失了手……”
说完这句话,猝然转身,拨足向着村子方向跑去。她刚刚裹的小脚,踉踉跄跄地奔跑,没跑多远便已疼得一步三喘,最后竟然双足一屈,跪在草地上大哭。
雪梅微微叹息,而后转过身,面向了敬民和重山的方向。
敬民站在树后握着拳头,目眦欲裂,恨声道:“重山,真是她把雪梅推到河里的?”
重山点了点头,看向了站在河岸上飘然若仙的伊人,快速收回目光,垂眸道:“那一日,我正在芦苇丛中抓鱼,听到了她们的争执声,而后便见到芳兰将雪梅推到河里……”
“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敬民咆哮着冲出树后,向着芳兰的方向跑去。
“哥……”雪梅在岸边喊住了他的身形,急跑几步走到敬民身边,牵住他的袖口,“你纵是杀了她又能怎样?难道你能对天下的人说当初她曾把我推到河里吗?咱们家里本来就传出姊妹反目的谣言,此时你再杀了她,只怕谣言会愈传愈烈,无法收拾。难道你还要为她偿命?爹娘怎么办?我怎么办?”
敬民‘唉’地一声叹息,将拳头狠狠地捶到树上,震得树叶瑟瑟,枝条乱颤。
“那怎么办?就由得她这么欺负你?然后咱们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雪梅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才好,良久后喃喃道:“杀了她,当如何?不杀她,又当如何?你下得了手杀人吗?”
敬民一怔,呆呆的抬起头,看着伏在草丛中哭泣的芳兰。摇了摇头,又垂下去看着握成拳头的手,“我下不了手……”
而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雪梅深深的垂首,是啊!下不了手。这双手可以为幸福打拼,亦可以和仇人击打,却唯独对家人下不了手。善良和忍让的美德已经深深烙进了刘家人的脊梁里,哪怕大房如此对他们,也下不了手。
最多,只是远离。这就是老实人的悲哀,这就是老实人的无奈……
杨柳林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敬民和芳兰的哭声。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疑惑的低语:“刘兄?刘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了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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