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高峰问道:“之前患者需要迅速回阳固脱,现在虽然阳根不固,但是也不需要继续行险了吧?”
“郑主任,十来年前考古发现了汉代的度量衡器‘权’郑主任知道这事吗?”
方乐突然问。
“听说过。”
郑高峰点了点头。
“仅仅是听说可不行啊。”
方乐道:“这个‘权’的发现意义重大,之前用的计量单位都是古计量单位,所以杏林界对于《伤寒论》里面的处方剂量一直都有争议......”
“没有一个准确的定量,后世医家在用药的时候往往剂量难以掌控,从明代到现在,医家都是根据古之一两约今之一钱的臆想来用药的,再加上经方实际剂量往往都是以原方这般剂量使用,但是随着‘权’的发现,我们按照古今度量衡折算法,汉代的一两差不多是今天的15.625克,一斤差不多就是250克,如此一来,实际使用的经方剂量也就是原方的十分之一......”
边上孙清平和程载明都认真的听着。
方乐说的经方实际剂量以原方折半,这个是明代到现在一直惯用的思维。
这一点方乐之前单独和孙清平说的时候说起过。
前人创出的方剂,后人没有那么大的胆魄,剂量缩小,本就没有原方剂量足,再加上计量单位计算的出错,和原方差距更大。
“就权威性而言《伤寒论》绝对是相当权威的一部典籍,张仲景立方剂量大,药简、力专、效宏.......”
方乐缓缓道:“可以说《伤寒论》是中医学第一部急性热病学专著,东汉末年,寒疫大流行,伤寒的特点是发病急,穿变速,这也是《伤寒论》诞生的基础......”
“到了明代,汉代剂量已经不可靠,再加上李时珍编著的《本草纲目》只是以收录为主,其中臆想和猜测居多,导致不明真相的医家以此为准。”
方乐说的这些都是后世不少人总结出来的。
历史上对中医贡献最大的几个人,医圣张仲景绝对是第一人,其次是葛洪和孙思邈、李时珍等一些人,华佗的名气虽然大,但是因为传世的典籍少,贡献比起张仲景等人要差一些。
其中李时珍算是比较有争议的,因为在不断的实践中,不少中医人都发现了《本草纲目》中的一些错误,特别是剂量方面,还有药效等。
所以也导致一些中医人抨击李时珍,说李时珍是中医的误导者......
不过在方乐看来,不能把责任都归在李时珍身上,李时珍和张仲景最大的不同是,张仲景是临床医生,所书随著都是自身实践,自己一生的经验和感悟。
而李时珍只是医学家,属于教学派,临床经验并不算丰富,而《本草纲目》最大的贡献其实在于归类和总结,把一些民间偏方、或者道听途说都归类起来,就像是一种草药的目录,方便查阅,却不能完全当作参考。
方乐说的这些,郑高峰和程载明都没有太过注意,他们学医较早,思维早就定了,后续主要精力也都在临床,至于方乐说的“权”的发现,这些人也只是听说,却没有去深究,方乐现在一说,他们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就说四逆汤。”
方乐继续说道:“四逆汤是张仲景急救亡阳危证的峻剂,有斩关夺门、破阴回阳、起死回生的功效,原方炙甘草是2两,干姜是两半,生附子是1枚,一般生附子一枚大一点的是20-30克.....按照去原方一般的量为准,四季汤的炙甘草剂量也该是30克,制附子的药效往往只有生附子的一半,制附子至少也要用到60克......”
“但是实际上,药典里面对方剂四逆汤的剂量规定,制附子只是5-10克,炙甘草只有6克,如此剂量,怎么能够回阳救逆,救生死于顷刻......”
“以5-10克的剂量标准衡量,200克附子,已经是20-40的超量了,吓死个人,可要是以60克为准,也只是三倍而已。”
说着方乐喝了口水,等郑高峰和程载明都消化了一下,这才道:“再说这个病症,我们既要开表闭,引领冰伏之邪外透,又要助阳,防止汗出的时候阳气脱垂,那么麻黄细辛附子汤里面的附子剂量就不能小......”
“《伤寒论》原方麻黄细辛附子汤里面附子的剂量和四逆汤一样,炮,去皮,破八片,制附子至少也要用到60,而60克还是按照原方一半剂量衡定,如果不取一半,用到120克,也在范围之内,现在病情特殊,用到200克,并不离谱。”
等方乐说完,值班室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孙清平这才道:“方乐说的很对,之前我们了解不足,所以在临床上总感觉是在大剂量用药,其实是我们自己早已经在心中对原剂量进行了阉割......而且火神派用药往往比常规剂量更大,以小乐的解释,确实不算可怕。”
郑高峰和程载明都看了一眼方乐。
今天他们可算是被方乐上了一课。
方乐说的这些他们之前都没考虑过,可现在细细想来,现在的小剂量在临床上确实经常难以奏效。
因为这个,不少中医人都有点怀疑中医了,特别是初学者,更是容易怀疑人生。
可谁又能想到,有时候并不是中医方剂不对,而是剂量被严重限制,才导致方剂难以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