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烨扫了一眼跪伏着弱弱道歉的段弘珲,再看旁边坐着、一脸老子没有错的段弘璟。
同样是儿子,怎么性格差这么远?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他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你这什么臭脾气?这么多年的书都白念了?还记得长幼有序吗?打哥哥,你竟然还理直气壮的。”
段弘璟直接怼了回去:“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就算是亲哥,人都欺到头上来了,我又不是傻的,当然不可能跟个孙子似的受着!”
段昭烨唰地站起来,指着段弘璟的鼻子就开骂:“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子什么时候不慈了?你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连你一根寒毛都没动,还不够慈吗?罚了你们才几天,转头又给我惹事!跟自己哥哥打架还有理了?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您的意思是,因为他是哥哥,我就得乖乖把脸伸出去给他打?”段弘璟一脸诧异的样子,“您这生的是儿子、不是孙子吧?”
段昭烨顿时被噎住。
段弘璟也不管他,接着往下说:“他侮辱我家大牛就算了,还跑来嘲讽我!我一不杀人放火,二不jianyin掳掠,行得正坐得正,有什么地方需要他来管教?”
“侮辱?嘲讽?”段昭烨眯眼,怀疑地看他,“老四说的可没这一茬。”
段弘璟冷哼:“这不是四哥惯来的叙事方式吗?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描述一番,不带任何添油加醋,特别的简单明了。”他还特地在其中几个词的音节上加重语气。
段弘珲颤了下,抬头辩解:“我不过是看不过五弟公然与男人卿卿我我,说教几句罢了,做哥哥的教育弟弟,天经地义。”
段弘璟抬手:“四哥说的对,请继续。”
段弘珲抚了抚如今青紫肿胀的脸颊,疼得嘶了声,恨声道:“可是,就这么几句话,五弟转头就让这家伙把我的侍卫随从全打断骨头,还给了我两巴掌!简直岂有此理,哪有弟弟让人打哥哥的道理?这完全是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被弟弟打了你还有脸来告状?”段昭烨恨铁不成钢,转头又怒斥段弘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庭广众下,打什么打?关起门再打不行吗?什么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段弘璟嘟囔:“他既然不把我当弟弟看,我还管这么多干嘛?
“若不是仗着这家伙武功了得,我哪至于这么狼狈?”段弘珲不服地辩解道。
“你如今还能跪在这里跟我争辩,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好嘛!”段弘璟撇嘴,“一气儿让四名侍卫围上来的可不是我。我当时身边只有大牛一个呢!若不是我家大牛功夫了得,恐怕我就得躺着进宫了。”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段昭烨说道。
段昭烨当然记得他的身子情况,否则他就不会憋着气给他赐坐!但是这情况,小四可不知道。
他没好气地开口:“事实就是,你带了这头牛!当谁不知道他武艺高呢?小四那几个侍卫还不够你家这头牛塞牙缝的!”
段弘珲一脸不能再认同地点头。
“放屁,我带了高手,所以我活该挨骂?你的侍卫不是高手,挨打了就是我的错?”段弘璟直接指着段弘珲就骂,“你弱你就有理了?这是什么个道理?”
段弘珲眼里都快喷出火了:“你不要强词夺理!我身为哥哥好意劝说,完全合乎情理,你不听就罢了,竟还对我掌刮羞辱,这又是何种礼法?”
段弘璟嗤笑:“你那是劝说吗?开口就指着我家大牛说是狗!接着再骂我没有廉耻、说我恶心!这劝说还当真是委婉动听!你就算不把我当弟弟,好歹也记得我是皇子吧!我家大牛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朝堂官员呢!”
段弘珲一窒,觑见段昭烨怀疑的眼神,顿时更是心虚:“你不要断章取义。我、我何曾……”他说不下去,毕竟当时还有很多人围观,随便一问,事实如何就一清二楚。“再说,你自己不知检点,还不许我这当哥哥的看不过眼、说教几句吗?”
段弘璟心内简直笑翻天。这四哥真是太配合了!
他握紧拳头,装出一脸痛苦挣扎:“我知道这条路艰难,却未曾想到,竟是如此艰难。连我自己的亲哥哥都看不起我……”
他使劲掐自己掌心,想逼出几滴泪骗点同情,可惜实在逼不出来。只让几人觉得他激动得脸色涨红,更添了几分说服力。
原本安稳跪着的牛大山顿时慌了手脚。想爬起来,可当前情况未明,也只能死死忍着。
段弘珲不屑:“好好的,你非要去搞什么断袖分桃,可不是自己找死。”
段昭烨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继而转向段弘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况你要走这等有违人伦的路。小璟啊,流言可畏,若是现在反悔,尚来得及。”
牛大山身体一抖,膝行两步到段弘璟跟前,抓住他两手:“小璟!”小璟这是要后悔了吗?
段弘璟只觉得触手冰凉,还带着些微轻颤,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惶恐。他反握住他的手,转向段昭烨:“父皇,情之所钟,虽千万人吾往矣。”
牛大山心头震撼,只痴痴地看着他。
段昭烨扫视他们交握的双手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又何苦。”
段弘璟抬手放到腹部,眼带庆幸:“我不苦。我能有这样的结果,已是万幸。我不敢奢望天下人的理解,”他抬头,“只是我没想到,连自家人都容不下我。”
段弘珲懵然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这段弘璟指责自己容不下他这话,再直白不过了。他登时慌了:“父皇,儿臣断不敢有此想法,儿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段弘璟冷笑打断他,“只是恶心我、恶心我家大牛罢了,难道这就不是容不下吗?”
“我没有!”段弘珲高声反驳。
“够了!”段昭烨打断他们,开口却是斥责,“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要怕被别人说道!”
段弘璟推开牛大山的手站起来,扶着凳子跪了下来,郑重而又铿锵道:“儿臣不怕!”顿了顿,“儿臣只是想求父皇,给我家大牛正名!”
自小被段昭烨、完颜馥玉宠溺着长大的段弘璟、飞扬跋扈的段弘璟,在这个只有自家人的御书房里,难得的自称了一把儿臣,话里满满的哀求和卑微。
段昭烨自然注意到这一细节,眯眼问道:“什么意思?”
牛大山也眼带茫然。
“我家大牛,因护卫皇子有功得赏从三品的王府一等护卫。经由我举荐,父皇御笔朱批,平调西宁府指挥同知。在西宁府地动天灾中,救人无数,因功升任正三品的骁骑参领。”段弘璟伏倒,恭敬磕了一头,再抬头目光灼灼,“敢问父皇,这升调可合乎规则?”
“当然。”
说不符合,不是自打嘴巴吗?他若不是为了堵悠悠众口,何至于忍下来给这牛大山升官。而且,这牛大山的骁骑参领也确实是他该得的——
不,他还是带了私心、这调令还是带了水分。
这牛大山原本应该升得更高品阶一些的。因为陈情表、因为他俩的事情,硬生生被他压了一级。
“那是否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