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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承和从后面拉了下我的手臂,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薛桐!”伯母更加怒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其他的亲戚在旁边,也不好多嘴,于是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凝重中,忽而却听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慕承和开口了。
慕承和说:“伯伯伯母,我替薛桐给你们道个歉,她人小不懂事,说了些气话,你们别放心里去。只是这个消息比较突然,她有点接受不了,也许留点时间缓一缓就好了。她妈妈不在,虽说丈夫去世多年了,但是老人清醒的时候,她还是他儿媳妇儿。要不,我们再等等。等薛桐妈妈回来见一面再说,反正都这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正好用这点时间,给老人操办点要用的东西,这样让薛桐心里也有个的过程。”
原本我一直强硬着,即时听到医生宣布绝望的噩耗我都没哭,但是听到身后慕承和这般轻言细语、客客气气地替我说话,好像就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心中的软弱一下子有了发泄的出口,两行热泪滚落而出。
我慌忙别过头去,看着雪白的墙壁。
慕承和问:“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伯伯说:“这样说起来也对,我们急了点,没顾全周到。正好我喊几个人去预备下老人的后事,免得措手不及的,什么都没准备。”
大家七嘴八舌地赞同,然后被伯伯安排工作,陆陆续续地走了。
伯母说:“你奶奶还坐在外面,我扶她回去歇歇。”
最后剩下我和他。
我站在病床前,扭头对着墙角,他站在我后面,一动不动。
我脸上的泪痕也自然风干了。
他将椅子挪过来让我坐,随之也坐在旁边。
两个人默然良久之后,他轻轻说:“要不然,你跟爷爷说点悄悄话。”
“他能听见吗?”
“也许能。”他答。
“真的?”
“我一般不说假话。”
“那什么时候说假话?”
他的神色停顿了稍许,“善意的时候,在自己感到窘迫和羞愧的时候。”
我盯着他的双眸,隐隐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其实,我也对他撒谎了,不是吗?
我避开他的眼神,转而看着病床,“我想起来,我有什么悄悄话要告诉爷爷了。”
“我回避下?”
我想了想,摇摇头,然后又点头。
慕承和起身说:“那我出去抽烟。”
我将头垂下去靠着老人的枕头,然后陷入了长长的回忆。
“小时候,有段时间借宿在你和奶奶那里。每次测验后的试卷都需要家长签字,可是我语文从小就不好,每次考的很差的时候就不敢给你们看。最后,就模仿了你的笔迹签字。”
“还有一回,我上课讲话,被班主任抓了出来要我请家长,不然就不许我进教室。那个时候家里还没装电话,我就撒谎说你重病了,奶奶送你去医院,老师才放过我。”
“你经常把钱放在前面上衣的内包里,然后也不怎么数,就随手将衣服搭在床上。我趁你不注意,就会偷几块钱出去买糖吃。”
“六表叔从云南给奶奶捎回来的那只翡翠镯子,其实是我摔坏的。但是我当时很害怕就把它原封不动的放盒子里,后来你拿给奶奶之后才发现成两截了,害得你被奶奶骂。”
“你替我开家长会,老师说我表现不好,你原原本本地回来告诉妈妈。你走之后,妈妈揍了我一顿。当时我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骂你说你不是我爷爷。”
“你跟我说你要活到一百岁,看着我们三个孙子辈的孩子成家。现在哥哥姐姐都结婚了,你也看到慕承和了,他人好,真的好。”
……
说了不知道多久的话,最后两个护士推门进来抄那些生命体征的数据,才打断了我。然后,护士又陆陆续续地挂液体,给爷爷输液。
我把地方给她们挪出来,到了屋外。
已经是晚饭时间,其他病房都飘着饭菜的味道。
正巧堂哥两口子来了,看到我就说:“你先去吃饭,我先守着,有事给你电话。”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有事是件什么事。
走廊上没看到慕承和,我绕了一圈,在紧急出口那边的楼梯间看到他。他两层楼之间的拐角处,坐在地上,看着暮色中的秋雨发愣,一个人静静地抽烟。
我走过去,紧挨着他,以相同的姿势席地而坐。
“饿不饿?”他灭了烟问我。
“嗯,饿。”
“那边有人了?”
“嗯。”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回去给你取件衣服,半夜里气温低。”
3、
才走到楼下就接到堂哥电话,然后又一口气冲上来,到医院那一层,看到病房里穿白大褂的人来人往。
堂哥见我就急忙解释说:“刚才,心脏突然衰竭,医生在做急救。”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无奈的摇头。医生叫护士看了下表,对着护士说:“死亡时间10月1日十九点三十一分。”
然后仪器的电源被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