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兴奋的不行,天未亮就醒了,洗漱穿衣,穿的是林菲给他新置办的一套青衫衣配靛青色的长裤。
五岁的孩子身高已经过了林菲的腰际,穿上新衣新裤,长开了的五官在晨曦里愈发明朗,也愈发同那人的轮廓相似。
林菲送唐星河和小立春到渡口登船。
她恋恋不舍地抱着孩子,心中既有孩子即将离岛的担忧,又有孩子终于可以落户读书的憧憬,这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口激荡,让她一时百感交集,红了眼睛。
“阿娘不用担心。我会听唐叔叔话的。”小立春懂事的摸了摸母亲红了的眼睛,同她宽慰道。
林菲嗯了一声,这才放开了小立春。
唐星河对林菲道:“怎么弄的和生离死别一样呢?我们只是去闵州落个户而已,若是一日来不及,今夜我便带着小立春在闵州住下,等把落户和入学的事情都办妥了,再回来。”
“好。”林菲哽咽的应下,看着唐星河牵了小立春的手。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上了渡口的船只。
船夫吆喝一声开船咯,解了栓船的绳索。
船舶在林菲的视线里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海面。
林菲终于压抑不住的哭了起来,双手掩面,她本就长的美,即便哭起来声音也不大,纤薄的双肩轻轻颤动,压抑的哭声又软又柔。
旁边同样送行的妇女见林菲这副模样,便走过来安慰她几句。
“孩子落户上学是好事,但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哪个做娘的舍得和孩子分离哟!但是我们岛离闵州也不远,上学之后孩子半个月也能回来一趟,实在思念的紧,你也能坐船去闵州探望不是?”
林菲哭了片刻,到底释放了些分离的情绪,这会儿听到村民们安慰她,倒也慢慢收住了泪水:“嗯,孩子上学是好事,我不哭了。”
她回家等了足足五日,才终于等到唐星河带着小立春回来。
小立春兴高采烈的把户籍文书送到林菲跟前:“唐叔叔说,我有姓名了,以后我便叫唐立,下月初就可以去公办的学堂报名入学了!”
林菲接过唐立的户籍文书,看着上面盖着的衙门公章,欣慰地点了点头。
唐星河也紧随其后进了屋子:“学堂是每月的月初报名入学,我问过了,要准备拜师的束脩,闵州这边学堂的规矩,是十条腊肉和一坛好酒。”
说话的同时,唐星河已经把提前买好的腊肉和好酒递给林菲看。
十条用白绳串好的腊肉香味扑鼻,色泽均匀,两斤白酒装在酒坛子里,用扎着红绸的木塞盖紧。
林菲接过腊肉和酒坛,去里间放好,又喊风尘仆仆的两个男人去盥洗房沐浴,她则拿了两套干净的衣衫给他们摆在盥洗房外头,然后去把厨房热着的饭菜端上桌案。
唐星河穿上干净的衣衫带着唐立一道进了厨房。
他见林菲在端菜,立刻上前帮衬:“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做这些的吗?仔细伤了手。”
林菲到底不好说什么,只温柔的笑了笑。
她并不饿,随便吃了两口,就支着下颚看对面的唐星河和唐立吃饭。
等到用过晚饭,唐星河抢着去洗碗。
但凡他在家的时候,是绝不允许林菲做家务的。
林菲看着唐星河忙碌的背影,心中很是愧疚。
她也曾劝他回京都去,找个合适的女人过日子。
但是唐星河总能找到各种借口留下来,而林菲一个人带着孩子,也确实需要有个男人帮衬,更何况,唐星河温文尔雅,还懂医术,又会体贴人,真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长达六年的相处,若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
只这份感情,大约是依赖,是亲情。
夜里,等到林菲哄唐立睡下之后,便出了屋子。
她见唐星河屋内还亮着烛火,便敲响了他的房门。
唐星河拉开门来,见林菲只穿着单衣,便赶紧让开道,喊她进来:“岛上夜晚的风又大又凉,你怎么穿一件单衣就过来了,赶紧进屋子里来,仔细受了寒气。”
林菲嗯了一声,进到屋内。
这是六年来,她一次主动夜里来寻他,还穿着单衣。
林菲在桌边坐下,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皎洁莹白的脸上。
生了孩子之后的林菲,眉眼之中多了一份慈悲,但她的面容还是如花美貌,身材倒是比少女时期丰腴了一些,看着令人愈发心动。
唐星河在林菲对面坐下:“有什么事吗?”
林菲藏在桌下的小手绞在一起:“唐大夫,这么多年了,谢谢你啊。”
唐星河已经听过了林菲太多太多的感谢,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而且,每回林菲感谢他之后,就要委婉地赶他走了。
唐星河有些头疼的支起额头:“我怎么听你说感谢就心里跳的慌呢?你莫不是又要赶我走,赶我回京都,喊我去娶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之类的云云。你可知,如今孩子在我名下,我若是走了,他以后便不能继续求学,更何况虽说是公办的学堂,可到底也需要些资费的,且孩子买文房四宝之类,都需钱财,我若走了,你一个女人如何挣钱养孩子,还要供他上学?”
林菲听着点了点头:“唐大夫,你说得对。”
唐星河诧异地去看对面的林菲。
烛光下的她美的嫦娥仙子一般,是他不敢肖想的仙女。
也是他一生躲不掉逃不脱的情动,是他的痴心妄想。
“今日那十条腊肉和一坛好酒,应该不便宜。”林菲说着,搁在桌案下的小手更用力的绞在一起:“这六年来,你靠去闵州行医,养着我和孩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我真的很感激你。唐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