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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温馨自顾自的喝水,视线落在某一处,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
方珩淅微的蹙了下眉,正欲开口,她倒是抬了眼,对上了他的目光,说:“我找的姜婉竹,还有姜腾,他们带我进去的。”
她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林温暖怎么样?”
“不太好。”她实话实讲,“受了伤,在陆家看起来也就蒋妈靠谱一点,还有两个孩子,都瘦了一圈,那里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叹口气,揉了揉额头,说:“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我没有那个能力。原本我以为温暖没了,两个孩子总算还是有遗嘱傍身,陆政慎总归是不会拿孩子开刀。结果现在温暖回来了,我看陆政慎是越来越疯了,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他看着她,适时的接话。
“所以,我本来是打算跟方钰离婚,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她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如同她说她要跟方钰离婚时候一样的坚定。
方珩淅的眼神里透着审视,判断着她说这句话的理由,当然林温馨为了林温暖确实能做出这样的妥协,理由很充分。
林温馨暗自捏紧了杯子,强做镇定,接受他眼神的洗礼,而后笑了笑,说:“怎么?我不离婚,你看起来好像是有点失望。有我在,你不好大展身手了?”
“没有。”他垂了眼,喝了一口茶水。
“你什么时候订婚?”
他舔了下唇,说:“下月初。”
“那挺快的,都准备好了?那在哪里订婚?霍家在北城,是你过去,还是他们过来?又或者办两场?”
“办两场。月底我要去一趟北城,可能要待几天。”
林温馨点点头,“我现在休息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可以复工,到时候你可以放心去,公司这边有我看着。”
他抬眼,黑深的眸子与她对视。
林温馨保持微笑,就这样与他安静的坐了一会,便伸了个懒腰,“有点累了,我去洗澡,让方钰出来招呼你。”
她起身,还未动,方珩淅拉了她一下,抬眼看着她,说:“你最好是慎重考虑。”
“考虑什么?”
“留下和离开。”
“留下。”她很坚定,笑说;“我留下来也是帮你,这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差别的吧。”她突然弯腰,与他平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那你现在还要我生孩子么?”
他的手指微的动了一下,那一瞬,方珩淅压在心里的魔鬼,像是要冲破心房。他抓着林温馨的手紧了一下,而后迅速松开了手,别开头,喝了口茶水,起身,道:“你自己想清楚,我走了。”
“我送你。”她微笑着,淡淡然的说。
“不用,照顾小钰去吧。”
林温馨还是执意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进了电梯,才关上门。她的手略有些麻麻的,有些东西,她是看的出来的,也不是个傻子。
方珩淅一路到车内,嘭的一声关上门,坐在驾驶室没动。
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使得他更加无法平静。
这时,手机响起,他侧目看了眼,来电是霍阮恩。
他拿到眼前,并没有立刻接起来。
等她打第二个,他才接起来,放在耳侧,“喂。”
“怎么那么晚才接电话?在忙么?”
“嗯,有点。”
“那我打扰你了么?”对方小心翼翼的,声音甜甜软软。
“没有,什么事儿?”
她笑嘻嘻的说:“想你呀。”
“嗯。”他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对方才会更高兴,但一时之间,他却说不出来。
“你还没回家么?”
“还没。”
“那你快点回家吧,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还有二十天。”
“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方珩淅把手机丢在旁边,人是冷静下来,他点了根烟,然后启动车子,离开了小区。
霍家是北城巨头,在国内也是排名前十的公司,产业涉及多个领域,霍家二老极宠爱霍阮恩。她有个弟弟,但还小,姐弟关系还不错,所以娶了霍阮恩,就等于得到了一半的霍家。
这对方珩淅来说,自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谁也不会傻到,去放弃这般好的姻缘。
……
之后,林温馨去一趟陆家,看起来还是偷偷摸摸,但实则,没人拦着她。
林温暖也暂时得到了安全,陆政慎近几日都没有找她的麻烦,昱霖和知南几乎天天在她身边陪着,给她端茶送水,到了晚上也不肯回房间睡觉,在林温暖的房间里打地铺,两个小孩子睡在一块,就睡在林温暖的床边。
每天,她醒过来,就能看到这两张可爱的脸蛋,心情一天天的好起来,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
如今,她心里唯一记挂的,也就只有岑镜淮了。
……
半个月后,岑镜淮的伤势渐好,在组织特效药的加持下,他恢复的速度快了很多。当然,这些药加大了剂量,看起来效果很好,但也有副作用。
至于这副作用是什么,大抵要在经年以后才能知道。
这日,组织上来了人。
只是这人,即便蒙着面,岑镜淮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有些东西,只有兄弟之间有,所以不管对方遮掩的多厉害,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他取下面罩,陆政慎的脸展露在他面前,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几乎一样的脸,若不是岑镜淮脸上多了一条疤痕,真的跟照镜子一样。
岑镜淮没有丝毫惊讶,平静的看着他。
他用同样的神色与他对视。
半晌,还是岑镜淮先开口,“看来,你现在等级更高了。”
“还可以,还有上升空间。”
岑镜淮笑,“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上面说了,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听从命令,放你家人一命。但如果你有任何不轨的心思,那么你在乎的所有人,都会一夜消失。”
陆政慎眼里含着笑,安静看了他一会,眼神里的东西,岑镜淮看的明白。
他说:“你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怎么?”
“我是你哥哥,我们到底是亲兄弟,只要我好,就不会亏待你。”
“你想让我听你的吩咐?”
“你本来就该听我的吩咐,只不过我们之间还差着几个档次,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直接将你拉上来。”
“据我所知,组织里只论实力,要上去,就要一级一级的上,干掉一个,才能代替对方的位置。你现在是哪一级?”
陆政慎勾了下唇,拿出一根烟,先放在岑镜淮的面前,然后又拿出一根叼在对上,他当然不会告诉他,他是哪一等。
“目标人物我会告诉你,我相信你的实力,很快就能够上来,时间问题。”
他的神色冷漠无情,眼里只有利益和权利,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岑镜淮笑了笑,说:“你相信我?”
“不信。”他直言,“但我相信,你对林温暖和两个孩子的感情,也相信你对岑杏朵和姜腾的感情。你啊,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他唇角挂着浅笑,甚至于有一点讽刺,“镜淮,你比我幸运多了。”
“是么。”岑镜淮微的叹口气,说:“我知道,从两年前开始,我就没得选择,我进了这里,手上沾满了人命,我就再没有路可走。”
“你还有路可以走。”他抽了口烟,然后缓慢的吐出来,对着他,吐出一个个烟圈,“你可以和外人联合,彻底瓦解掉这个组织。而且,你一定是会这样做的。”
他抿着唇不语,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陆政慎脸上的笑意更深,“阿镜,我太了解你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是这样,我也可以帮你,我们兄弟两个联合,将这个组织拿下,我只有一个要求,放过我。”
岑镜淮看着他,良久以后,他才慢慢开口,“我现在是这个组织的人,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更何况,我的家人全部都在你的手上,你说的话,我可以不听么?”
两人对视,陆政慎眉梢微微一挑,点了点头,“只要我们兄弟两个齐心,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说着,拿出了手机,递了过去。
一段视频,里面是林温暖和两个孩子一起的画面,林温暖坐在床上,两个孩子一起站在床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看起来很温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个孩子,那一瞬,百感交集,有些情绪几乎要控制不住,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陆政慎的用意,何其明显,他是在警告他。
“什么时候,你都可以来家里看他们。”他收回了手机,语气平和,似乎很友好。
岑镜淮抿了唇,“好。”
陆政慎并未留太久,说完该说的话,就离开了基地。
含笑从外面回来,见他平安无事,略微松口气,“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摇头,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手里拿着烟,无声的抽着。
含笑去里面看了一眼伏响,还是那个样子,半死不活,靠机器维持。他在里面待了一会,又出来,去吧台上拿了瓶酒,在岑镜淮的身边坐下来,他拿了两个杯子,各自倒了一杯。
将其中一杯递给他,“上面有没有什么任务下来?”
“暂时没有。”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去海城?”
“暂时不去。”
“那你倒是说啊,你准备怎么样?”
岑镜淮侧头看他,笑了一下,说:“你呢?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他喝了口酒,舔了舔唇,说:“我看上了一个女的。”
他又猛地喝了一口,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怀孕了。”
岑镜淮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倒是他自己,主动询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他能够想普通人那样生活么?不能。他能够脱离组织重新回到正常人生么?也不能。
既然如此,何必害人。
“孩子打掉,从此不再往来。”
他没出声,只是闷头喝酒,一杯杯落肚,很快一瓶酒就喝完,他又去拿了一瓶。现下也没事儿,岑镜淮也不拦着,他没怎么喝,手里那一杯都没怎么动。
一方面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另一方面他也想时刻保持清醒,酒精对人没什么好处。
含笑要拿第三瓶的时候,他伸手阻住,“差不多行了,你喝再多酒也没用,我们是活在监控下的,你现在这样子,就等于暴露自己,不但害人也害己。”
含笑扭头,与他对视一眼。
而后嗤笑,“有时候觉得,还不如跟灵犀和伏响一样,要么就死了算了,不死也跳不出这鬼地方。”
“人还是要有一线希望。”
他摇摇头,“以前有,现在彻底没有了。”
“你要是相信我,跟着我就行。”
两人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起,含笑接起,应了两声以后挂断,说:“是安晓媛。”
过了会,就有人带着安晓媛进来。
她此时同样骨瘦如柴,一双眼睛变得更大,皮肤很白,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她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岑镜淮,然后迅速冲了过去,将他牢牢抱住,手抓的很紧,似乎一松开,人就会消失。
她压着情绪,说:“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含笑识趣的走开了,抱着酒瓶子进了医疗间,去陪伏响了。
等安晓媛情绪稳定下来,岑镜淮才把人慢慢推开,让她坐在旁边,她的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眼里满是泪水,唇角却僵硬的往上扬。
岑镜淮看着她,默了一会,便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含笑把你安置在疗养院,你就不该回来。”
“为什么?”
“你本就不该是这里的人。”
“我是你的人。”她的眼泪掉下来,哽咽着说:“从来都是,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只要我能够跟着。”
“我都想起来了。”
“所以呢?所以你准备不要我了?”
“你跟着我没有好结果。”
“可我已经跟着你了。”她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服,许是太过用力,指尖泛着白,看起来没有一丝血色。
岑镜淮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神,她向来坚定,从她第一次给他表白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总是如此坚定不移的,不管如何,绝不放弃。
他倏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多的是无奈,还有几分不解,“这些话我只说最后一次,我不希望你一直跟着我,不计后果,我也不想接受你对我的好,那只会给我负担和压力,因为我还不了。这两年,是因为我失了记忆,但你是自愿选择跟着我的,所以这两年里不管你为我做了什么,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你怨恨我也好,怎样都好,我跟你已经结束了,早就结束了。你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后果你都要自己承担。”
他再不负责,就算她为了他去死,他也绝对不会动摇。
安晓媛的脸色白了几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聪明的人,我相信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我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
“所以你这是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情绪有些激动,眼底是压不住的怒火,“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些人的手里遭到了怎样虐待?你问都不问一句,上来就跟我说这些!你还是不是人!”
“我现在不是。”他很淡定的回答,目光冷漠,没有一丝感情,也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安晓媛被他的态度怼的说不出话,一腔的怨言都被堵在了胸口,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猛地站起来,对着他吼道:“他们强暴我!一个一个的强暴我!虐待我!用最恶劣的方式折磨我!我在那里像狗一样被关着,整整一个月都看不到光。”
岑镜淮没动,视线落在别处,手里轻轻转动着酒杯,神色淡漠,她说的每一个遭遇,他都无动于衷。
安晓媛:“我为什么会被他们抓走折磨至此?为什么?都是因为你!我是为了回去救你,才被他们生擒!岑镜淮,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你现在不要我了,是想让我去死么!”
岑镜淮慢悠悠的喝了口酒,眉头略微皱了皱,抬眼看她,反问:“是我让你跟着我的?”
“就算不是,我为你做的这些还不够多么?有哪个女人会像我这样不顾危险,死守在你身边?你这样不要我,你对得起我么?”
“对不起。”他神色不变,“就算我跟你在一起,我也对不起,说不定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安晓媛,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永远也脱不了身,要在这个组织里,为这个组织卖命。”
她又突然弯身,跪在了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没关系,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除非我死了。”
“你知道么?”他垂着眼,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累赘。”
“你自以为陪着我,跟着我吃苦受罪,经历生死,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儿。你可能在进步,在努力的配合我,但更多时候,你就是我的负累,你只是在拖我的后退,把我拉到最危险的地步,没死算我命硬。”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一点凶,那双眼睛里,真的找不到一丝的情义,像个冷血无情的人。
就算此刻,她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动摇,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这不是岑镜淮,这哪儿是岑镜淮!
岑镜淮是一个重情重义,正直负责的男人。
如果是以前的他,他绝不会抛弃她,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伤,牺牲了那么多,他绝对不可能抛弃她。
他会对她负责到底,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哗哗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说:“你不能丢下我,你不可以丢下我,绝对不可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你不能抛下我,不可以!”
岑镜淮没有再多说一句,他有点累,轻轻扯开她的手,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起身就要回房间休息。
刚走到房门口,身后就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安晓媛撕心裂肺的怒吼,“你不要我,那我就死在这里!我已经这样了,没有你,我也没有活头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死好了!我想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怎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