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仪轻轻拍了拍胸口,叹一口气,沉痛之极似的:“我昨日来这里看书,中间不过洗手的功夫,将首饰都摘下来。后来又写字就混忘了,回去以后才发现少了好些镯子、戒指。还以为是落在哪儿了,叫人满宫里找,后来才记起许是昨日忘在这儿里。谁知叫人来问,却说没有。”
“我本是不愿意惊动众人的,但那只手镯是我家中带来之物,又是祖传的,实在丢不得。唉……”
楚昭仪又叹了口气,才道:“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会做这种糊涂事!”无线惋惜似的,却生生坐实了宋扬灵的罪名。
宋扬灵此刻又是百口莫辩,又是急怒攻心,真恨不能上去撕开楚昭仪的面皮!昨日楚昭仪来,是曾净面洗手,自己也曾在旁服侍,她记得清清楚楚,首饰一件不落全都给楚昭仪戴上的!
她为何那么笃定?只因为她在这些事上格外留心,也是爱惜名声的缘故。若是一时疏忽大意,有个闪失,惹上贼名,宫里人多嘴杂,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这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么个名,被人说三到底。一辈子也就难以在宫里立足。
楚昭仪见说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多言。这一步可是精心算计过的。偷东西,罪不至死,却能在名声上把一个人彻底搞臭。在宫里当差不必在外面做丫鬟,做的不好,手脚不干净,大不了发卖。卖了也就一了百了,出了门庭,谁还知道你的过去?
宫里却不一样。这是一个出不去的地方。一朝做贼,终身为贼。宋扬灵这辈子就得背着这个名声在宫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宋扬灵正竭力苦思昨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乍然想起昨日楚昭仪一到,试茗就拉着她说刚好带了些吃的送她,要给她送到屋里去。偏巧楚昭仪又打发她备茶,因为想着试茗熟悉这边,便说:“姐姐,我这会儿得去准备东西,不如你帮我拿进去放着?”
必然就是那时候动的手脚了!
可是,真的是试茗吗?!她虽未曾对试茗推心置腹,可也自问待她不薄。曾经说过的姊妹相称,秉烛夜谈呢?
她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盯向试茗。
试茗心中一跳,很是慌乱愧疚,垂下头去,再不敢对宋扬灵对视。
事情已明白无误。宋扬灵觉得胸膛里像结了千年寒冰一样,重新伏下去,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向来自负聪明,心思灵巧,推己及人以策万全,没想到究竟是宰了个大跟头。她既难以完全相信试茗,就该不相信到底,怎能让她随便孤身出入自己寝室?!
又想起微霜数日前警告她的话,曾经还想着要有所应对的,因为兼听斋的事阻住了,究竟埋下此等祸患。
为了什么呢?为了蔺常对她那点若有似无的好,就值得让这些女人殚精竭虑至此?!
对她一个不入流的小宫女尚如此,在端坐高位之间的皇后、昭仪,乃至贤妃、德妃,她们只见又该是如何兵不血刃,容不得一丝行差踏错!
她大意了,轻忽了,太自以为是了……
眼见宋扬灵的表情一寸寸灰败下去,楚昭仪的嘴角不禁漾起浅浅笑容,向皇后道:“臣妾有一言,毕竟曾与这丫头有过数面之缘,再则她年纪也小,眼皮子浅也是有的。还请皇后从轻处罚。”
她乐得求情。罚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众目睽睽,宋扬灵是个贼!
“说得有理,本宫亦不是苛刻的人。”早几年,皇后断不是这脾气,只不过因为坐上后位置,自己要持重端方,才渐渐的不再喜怒形于色。说实话,这些个后妃,什么妃,什么昭仪,她一个都不喜欢。恨不能统统赶出宫。但形势比人强,知道拗不过,不如咬牙忍下来。还乐得博陛下欢心。
为了参透这个道理,她和蔺常闹了多少回,莫说打骂,就是折在她手里的人命都有!
闹也闹了,明的暗的都做了,这后宫里还是人越来越多。鲜嫩年轻的女人就像雨后春笋,割了一茬总有一茬,源源不断,春风吹又生。
她才渐渐转了性子。也会笼络人心,也会刻意讨好,也会收后妃为己用,形成势力。比如这个楚昭仪。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清楚眼前这个宋扬灵不是做得出哪样事情的人。但谁让她就得了陛下青眼呢?对这种年轻貌美的新人,皇后当然也是嫉恨的,恨得牙根痒痒。既然楚昭仪做足了圈套,只等自己一句话,乐得陪她演场戏:
“来人,待下去,打二十辊以示惩戒。再送回舂米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