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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看到儿子有些平静下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她拿铁锅放到火炉上烧油准备为儿子下面。
春花这顿数落,人龙的酒也醒了不少,他马上也想到自己做长辈的犯不着与儿子斗气,再说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在这种情况下,的确也不应该说的。
他就斜拉着头在大板凳上坐下了,一言不发地大口大口地抽着烟。刚才与妻子斗嘴落下风了,他似乎要拿抽烟吐出的烟雾与妻子手上的铁锅冒出的油烟对抗,看究竟谁胜谁输,就仿佛他们十几年来从没停息过的吵架一样。
象当地所有乡下人家里一样,张涛家里的一切摆布依旧,就像主人的那张脸,在岁月的流逝中,除了贫穷、痛苦与劳累这三把摆脱不了的刀子在上面刻下了一条条代表苍老的皱纹外,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进门看到的是一个“床篷”(家乡特有的家具,放在对着门的火炉边,既当凳坐,又起遮掩作用,下面有抽屉还可装东西)。靠门的屋角摆着一个小便桶,把门往屋角一反,就可以在一条虚掩的门、一面“床篷”背和两堵墙围起的夹小空间里解“小手”(小便之意)了。
家乡每家每户都是这样摆布的,“床篷”一边是小便处,一边是餐厅、客厅兼厨房。泉水叮咚响的声音和翻腾的尿气、尿味一点也不会影响围坐在火炉边聊天、吃饭的人的情绪。
“床篷”对面是一个长方形薯窖,中间夹着火炉,靠窗户下还摆着大板凳,这一般是家主或贵宾坐的。薯窖上面摆满了油盐酱醋等调料、食品和其他杂物,晚上就会把这些东西清干净当床用。
往里面一点一边依次摆着餐柜、衣柜、笔桌,另一边摆着桌子和两张床。房子的其他空隙处杂乱地摆着椅子、凳和其他杂物。
总之,屋子里每一寸空间基本上得到了利用,楼顶、墙壁也挂满了腊肉、干货、衣服和其他一些不常用的东西。
屋里的家具除了笔桌是新的外,其它没有一件象样的,油漆脱落,颜色斑驳,木料陈腐,样式古老,适合于放博物馆当古董展览。
虽然张涛早就听自己的父母说今年风调雨顺各方面的收成都不错,但家境的贫穷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变,而且这种丰收非常脆弱,完全是靠天帮忙,靠卖苦力换来的,其基础非常脆弱,只要一场天灾或者是家庭中的一员特别是主劳力一场大病,就可将这好端端、欣欣向荣的一切摧毁,甚至打回赤贫。
梦芳端了盆水放到张涛跟前说:“哥,你跟爸斗什么气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喝了点酒以后,说话那就没个边谱了。今天要不是后来我倒给他喝的几乎全是水的话,他还不知要醉成什么样儿。”
这的确是梦芳想出来对付父亲的办法,他喝到一定量的时候,不仅没办法制止他喝酒,而且说多了还会惹他生气,于是就把倒给他的酒换成掺水的酒。这个法子还真管用,父亲喝醉以后,他根本辨别不出来是真酒还是假酒,这也避免了父亲喝得醉滥如泥,伤害他的身体。
“你这小鬼头,就你聪明!”张涛用手在小妹头上轻敲了下,亲昵的说。然后捧起冰冷的水往脸上泼了泼,也给燥热的心泼来了一片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