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不,不……”秦威没想到公主如此敏锐,因事涉都督,不禁开始脑门冒汗,道:“都督是真有要事要去处理……”他已经想出了几个过得去的理由,但是在公主殿下明亮的目光下,不知为何竟有些吐不出口,仿佛他心中在想什么,早已为对方知晓。

作为一个黑刀卫,秦威还是一次有这种被人彻底摸清的感受。

齐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穆明珠,便知秦威已圆不下去,轻轻一叹,从隐身出走出,至车驾前,俯身道:“臣恭迎殿下。不知殿下何事见教?”他垂着的双手,在腰间握紧成拳,只盼着她不要在众人面前提起解除婚约之事。

穆明珠看他一眼,倒是没追究他方才躲着的事情,回身从车厢内取出一物,递给齐云。

齐云微愣,双手接过,却见是细绸布包着的一只红香囊。

穆明珠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扬州城外已有疫病传开。这香囊中,是本殿命薛医官所调的香料。佩戴此香囊,可以防疫病。来时仓促,只得了几件。后面马车里,樱红带着侍女还在赶制。到时候,咱们车队凡是进入疫区之人,都佩此香囊。”

齐云轻轻捧着那只红香囊,已经嗅到了清凉的药草香气,耳听着穆明珠恬淡平和的话语,只低头看着手中香囊,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压在衣襟上吧。”穆明珠话说完了,却见齐云毫无反应。

校尉秦威在旁见了,暗暗发急,难得公主殿下这样好声好气,偏齐都尉又不知为何发起了呆,这若是惹恼了公主殿下,一路上还怎么做事?

他因见穆明珠方才劝退杨菁与韩清,倒是觉得穆明珠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暴烈了,小心解释道:“殿下恕罪,我们都督已两日两夜未曾合眼。”他感到自己有必要为上司表一表功,“殿下,您瞧,这新铸的桥面,新铺的路,都是我们都尉一晚上督造出来的……”

齐云终于回神,有些难以置信得看向自己的下属。

秦威为他目光所慑,喉中一噎,底下什么话都忘了。

穆明珠闻言看向齐云,却见他虽然形容镇定,但细看之下,便藏不住眼窝

淡淡的青色,衣裳上不甚明显的泥浆……这在平时的齐云身上是很罕见的。

两日两夜不曾合眼,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这次去往扬州,凶险无比,充足睡眠下清醒的大脑是很重要的。

穆明珠关切道:“齐云,你还好吗?”

齐云被她一问,忽然心跳如雷,大约是缺觉的坏处涌上来了。

“臣现下……”他握紧了那只红香囊,哑声道,“很好。”

穆明珠哪里会信,在路不好停歇,想了一想,道:“你上来,在我马车里睡一会。”

第34章

齐云闻言,竟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黑眸微垂,落在自己染了泥浆的靴子上,轻声道:“不,臣……”

穆明珠不耐这等小事还要在口舌上费工夫,秀眉一扬,恼道:“还要本殿请你不成?”

齐云愣愣抬眸,就见明亮宫灯照耀下,女孩明丽的脸庞恍如夜空玉轮,那一抹薄怒之色更是叫他胸中发烫。

“上来!”穆明珠上身前倾,已然亲自伸手撩开了车帘。

压车帘的金铃发出一阵悦耳细碎的响声,那声音与齐云的心仿佛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振。

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推拒,必然要触怒穆明珠。

齐云无法再推拒。

这是来自公主殿下的命令。

齐云故意沉重了脚步,在登上马车前,把靴子底在新铺的稻草上蹭干净。他压着帽檐,矮身进入车厢内,谨慎垂了眼睛,并不敢细看车厢内的物什与人。

在穆明珠一声“坐”后,少年才颇为拘谨得在侧旁位置上安顿下来,握着刀柄的右手还看不出异样,但空着的左臂却以一个滑稽可笑的姿势半悬在空中,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落点。

尽管他极尽克制收敛着目光,却还是不能避免望见了那一角淡金色的裙裾。

公主殿下身上的夏裙单薄,迤逦的轻纱层层如花绽放,最终堆聚于车板铺着的凉玉片上,随着马车的律动,像海上的一朵金色莲花,时起时落,几乎挨蹭到他那双染着泥浆的黑靴上。

齐云握刀的手青筋绷起,刹那间已忘记了自己,脑海中唯有那一角淡金色的裙裾。

穆明珠早已看出他的不自在,换位思考,若是她要在与齐云共处一辆马车内时安睡,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她拉开车内矮案下的抽屉,以银匙取了两勺沉香粉,置于香炉的云母片隔火上,任由香气氤氲,口中轻缓道:“行路在外,就是皇帝也难讲究。此后这等铺路之事,不必再做。真到了难以通行之处,本殿难道还会安然坐在马车之中吗?你这是小瞧了本殿。”

少年僵硬得坐在侧旁,一声不吭。

明珠想了一想,摸起水晶盘上摆设的贡橙,手指轻动,破开饱满的果皮。

刹那之间,清新香甜的橙果香气盈满了整个车厢。

“这一路出来,马车坐久了也气闷。”穆明珠搁下剥开的橙子,起身道:“本殿下去骑马,也松散松散筋骨。你到这里来睡。”她让出自己身下的软榻,说完也不看齐云的反应,敲停马车,便径直撩开车帘跃下去。

直到穆明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车厢中,齐云绷紧的全身才有了第一个动作,他握着刀柄的手轻轻一动,勒成青白色的手指,因为血液回流,而泛上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那痒意从他的指尖一路向内钻去,钻到他溢满橙香的心里。

他始终克制落在自己靴边的视线,至此才敢稍稍一抬,就见柔软淡金的软榻上犹有浅浅的印子,而矮案上她亲手所破的新橙如花初绽、如月方升,仿佛那一双剥橙的素手犹在。

少年一念至此,忽觉心神难敛,那一点痒意随狂放的念头炸开来,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

他猛地一动,后背抵到坚硬的车壁上,双眸紧闭,只有鸦羽般的长睫上下眨动,似一双迷乱而脆弱的蝶。

到底是两日两夜不曾合眼,其中又有一夜高强度的审讯,齐云闭上眼睛,才觉出头中昏沉、身体紧绷来。

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