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 / 2)

穆明珠伸手拂过鬓边,摘了方才众人给她簪上的鲜花,拿在手中把玩,淡笑道:“我出城避避风头。”

萧渊了悟,顿了顿,道:“也好。”

穆明珠自己心里有数,这

短短半个月内,她做了击球将军,把回雪送入宫中做了女官,还迂回救回了虞岱。若是不联系起来想,也就还好。可若是有心人联系起来一想,还是太扎眼了。

最怕帝王起了疑心。

一个人起了疑心,总是有无数个细节可以印证他的猜想。

若是寻常人家的母女,女儿想要什么,总可以向母亲直说的,至多不过撒个娇。

可是在天家行不通。

她要去扬州,不能直接求见母皇,更不能直说。她若是直接寻到母皇面前,说去扬州是为了与齐云解除婚约,那母皇说不得会疑心她是要去邀买民心。她若是说是为了去赈灾救难,而母皇明着答应了,落在百官眼中又是一种明显的政治讯号,考虑到这一点母皇都会顾忌。

她反而要去找杨虎,告诉杨虎她的“真心话”。

真的当成假的来说,假的当成真的来说,颠来倒去的世界,才是政治朝堂上的常态。

穆明珠所料不错。

鸾凤宫中,皇帝穆桢听杨虎说了穆明珠所求,歪靠在榻上,手指翻着待批的奏章,露出沉思之色。

杨虎笑道:“小殿下大约是怕陛下责怪她,叫小的变着法子来说,道是她忧心灾情,要去为陛下分忧呢……”

皇帝穆桢心中隐有不安,虽然她看不清究竟,但常年来的政治敏感性,让她感到近日缠绕在穆明珠身上的“线”有些太密太巧了。近日建康城中太乱,让穆明珠去扬州也好,能少乱一分是一分。至于解除婚约,不过是小女孩一时的情障,最终决定权仍在她这个皇帝手中,便是齐云亦不能如何。

杨虎小心窥探着皇帝神色,凑上来,为皇帝捏着肩颈处,柔声道:“陛下应不应呢?小的可是收了殿下好大一盒珍珠,退回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皇帝穆桢倒是喜欢他的直白浅薄,合拢了奏章,笑道:“你这尊大佛,若是不灵验,旁人怎么还会来撞你这木钟?朕自然是允的。”

第30章

夏夜深深,萧府西园攀满红蔷薇的高墙外,一队黑色劲装的骑手勒缰暂停。为首的少年于马上微微仰头,似乎在欣赏那一枝俯垂下来的蔷薇花,又似乎在静听夜风中隐隐送来的宴饮欢笑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高墙内歌吹之声渐低渐无,园内星星点点的灯火也暗去,空中玉轮已然欲落。

齐云最后望一眼萧府紧闭的黑油大门,心知果真候不到那人同行,本以为未敢抱有期望,便不会有失落,却仍觉肺腑之间空落落的,更不敢想她此时身畔有何人相伴。

少年长睫低垂,双腿轻夹,催动胯下骏马,抛却蔷薇花的香气,领兵出城而去。

次晨穆明珠醒来,便接到宫中传召,她梳洗装扮后入宫,在议政殿前,正遇上退下的萧负雪。

自那日公主府中,她有意同他微露野心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据说这旬月来,萧负雪一直忙于政务,处理时政之外的时间,便都扑在拟定新政上面。

穆明珠驻足道:“右相大人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

重臣来往的殿前,许多话不及细说。

萧负雪垂首敛容,低声道:“殿下此去,多加保重。”

两人错身而过,穆明珠便知扬州行已成。

议政殿中,皇帝穆桢端坐在紫金龙凤须弥座上,才见了两州刺史与萧负雪,此时正端茶润喉,见了穆明珠,开门见山道:“朕听说你想去扬州救灾?”又道:“你这一年来胡闹,难得要做点正经事儿,朕总不能拦着你。只是赈灾救困,自有朝廷官员去做。不过这次水灾,扬州城的大明寺毁了,正需要重修,朕想着,不如你就从济慈寺请一请佛法,去扬州把这大明寺重修之事督办了。”

这是给了穆明珠一个前往扬州的正当理由,且不涉政务。

皇帝穆桢啜了一口茶,又道:“等你到了扬州城,若见了百姓受苦,忍不住要伸手相救,那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要碍着朝廷官员便是了。”这大约是因为见她这一年来胡闹,而特意加的叮

嘱。

穆明珠敛了素日的嬉笑,肃然应了,这才抬头笑道:“女儿这次往扬州城去,还想请一个人同行,不知母皇能否应允?”

“右相要留在建康城处理朝政百事,不能随你胡闹。”

“不是右相。”

皇帝穆桢有些诧异,从茶杯上沿看了她一眼,道:“你是要护兵?朕已经发令给齐云,要他沿途护送你到扬州城。方才议起这事儿,右相谏言,为防着灾后流民动乱,沿途府兵也都拨人过去护送你。”她说到这里,唇角泛起一道微妙的笑意,道:“右相到底还是与你有几分师生之谊。”又问道:“你还要什么人同行?”

穆明珠挨上来,笑道:“女儿想请谢钧谢先生同行。”

她仔细考虑过了,扬州溃堤大案、随后陈伦无故亡故,乃至上一世齐云查案遭难残疾,当然可能三件事情都是意外,但如果三件事情是有关联的,那么谁会是背后的凶手呢?谁从扬州的乱局中攫取了最大的利益?

扬州之乱,看似没有赢家。

可是朝廷因失了一处大粮仓,本就入不敷出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又疲于应对因这次水患引起的大疫病,一时间连建康城中都家家有僵尸之痛。谢钧借着这次机会,凭谢家家财之巨,通过帮助朝廷纾解财政危机的办法,再度送世家子弟入了机要官职。当初太祖昭烈皇帝费尽心血达成的“寒门掌机要”局面,至此被打破。世家卷土重来,势不可遏。只不过前世直到宫变前夜,谢钧都不曾摘下温柔风流的假面,待到局中人醒悟之时已来不及。

惨剧之下,最大的获益者是谢钧。

她要拽上谢钧,同登险途,万一生变,人质在手,便有转机。

“谢钧?”皇帝穆桢微微一愣。

“正是谢先生。”穆明珠条理清楚道:“扬州赈灾总需要财物,天下还有哪家能富过谢家呢?而又还有哪位先生如谢先生一般乐善好施呢?母皇下诏,命他同去,到时候扬州百姓都会念着母皇的恩德。”

皇帝穆桢似在思量,又似在审视她,一时没有说话。

殿内氛围有些凝滞。

穆明珠又笑道:“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