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水面己呈现在一片光亮,四面八方都是河灯在水面飘逸。
湖面银光再现,晃得我的眼睛开始涩痛。
“我们一起许愿吧。”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转头向他,傲恒正捧着两盏河灯至我面前。
“一个时辰,从何处弄来这么多的河灯?”我看着他,指着湖面上飘着数万只河灯问道。
“变出来的。”他玩味的一笑,还不停的用手护着手里的两盏河灯。
“变出来的?”我皱着眉,更是不解。
一个时辰,这得惊动多少人,才可弄出这么多的河灯来。
“对啊,你难道不知我与河神是兄弟么?方才前去请他吃肉喝酒,好生伺候他一会儿,他一高兴,便给变出来这么多河灯。”他朝我看了一眼,面上的笑意犹在,唇边的弧度一瞬间又拉长了些。
听他这胡乱一说,我忍不住一笑,“尽是胡说。”
“你笑了!”他怔怔的看着我,眸中又惊又喜,甚至还有难以置信。
我唇边笑意微微一僵,我方才竟情不自禁的笑了,抿了抿唇,接过他手中的河灯,转了身道:“我又不是不会笑。”
他似乎对我的话有些呆愣,一动不动的捧着另一盏河灯傻傻的看着我。
“你若是再不放河灯,河灯上的烛火要是灭了,呆会儿任你许何愿,那都不会灵验。”
他面容一抽,这才从我的话里反应过来,连忙小心翼翼的保护着手里的河灯向我靠近。
我与他同时将河灯放入水面上,双手合十,闭眸开始许愿。
在许愿时,我的眸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容,最终确实下来的却是身边之人。
“愿傲恒忘了我,早日寻到心爱的女子,愿他幸福。”
我在心里默许着,静静的,听着水面河灯轻飘而去的声响。
突然感觉到面上有一丝灼热的视线,我微微睁了眸,一下便撞入了傲恒一双专注的双眸之中。
“为我许愿?”
我没有想到他竟猜到我是在为他许愿。
见我不语,他的面色稍稍平缓了下来,就连气息亦是沉静,惟有一双眼睛,深瀚如海,静静的看着我,带了点浅淡的悲哀,瞬间唇边又泛起了一丝轻笑。
“不要说出来,说出来让人知道了,可就不灵验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他都己经知道了,是在告诉我,我许的这个愿意是不会灵验的么?
也许他是因为我们此时的气氛太过僵硬,他又开始戏弄我来。
他伸手往水中向我溅起水来,都溅到我的脸上。
“啊……”我惊叫了一声,抬手抹着脸上的清凉道:“傲恒,你做什么?”
他歪嘴笑着,又向我溅起了一丝水。
我扬了扬手,终是挡下了一些,由于动作的原因,身子不稳,直直的向后倾倒。
肩头一紧,由于是蹲着的,他只能握住我的肩头,将我带入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温度让我思绪一紧,连忙从他的怀里抽出身来,朝他瞪了一眼。
他仍是歪嘴取笑我,“这生了孩子,怎么连反应也慢了,脑袋也变得笨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缓解我与他之间的这些难堪僵硬的气氛。
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我说到敏感,或是我与他之间的感情问题,他都会强忍着极快的转移话题来改变我与他之间存在的僵硬。
我也顺手带了一把水,往他脸上波去。
只闻他也惊呼了一声,“啊……”
我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离他稍远一些,反击道:“生孩子的是我,反应变得慢,脑袋变得笨的也是我,怎么?你也受我连累了?”
他微微抹掉脸上那些水渍,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我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一面走着,还一面浅笑着道:“不错么?懂得反击了。”
只闻他一语,我面色微微一僵,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仿佛己经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无意的一句话己说痛了我的心。
我朝他苦涩一笑,“我很可笑,对么?”
突然腰间一紧,我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将我紧紧拥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力气很大,很强势,我挣脱不下,只能被他圈在怀中。
他哑然道:“我傲恒发誓,永远不会让你承受那些痛,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到有泪要落下,又被我强忍了回去。
“我知道,你一直想过那些平凡的日子,很遗憾的是,我给不起,但是你相信我,那样平凡的日子我虽给不起,但我闲暇时,我可以带你,还有谌儿和念儿,我们一起微服出巡,走遍这北漠的山川,吟唱九歌,只要是你愿意接受的,我都能给你。”
他的声音就如这阳春三月的一抹春日暖风轻轻穿过我那早己沉死的心。
他说的话……真的让我好生感动,好生向往。
我知道,他害怕我离去,他在挽留我。
哪怕他己经知道我去意己定,哪怕他己经知道他再也留不住我。
但是,他还是想尽他最后一丝薄力来挽留说服我。
可是,傲恒,你说的这些,我都很喜欢,甚至还令我有种错觉,觉得我可以在傲恒的身上寻找一个温暖的港湾,找寻一个自己还有孩子们的归属,安然度过此生。
但是,真的可以吗?
我真的能将对战天齐的爱与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么?
如若我不能,那就是骗了你,伤了你。
我没有说话,没有拒绝,没有答应。
他也只是紧紧的拥着我,我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他想要吻我。
我闭上了双眸,他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唇上,覆吻的密不透风,烙印着属于他的印记。
我第一次没有拒绝,也没有推开他,可他却停了下来。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你变了?”
终于我因他这句话抬起了双眸,对上他的目光,“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他怔然的望着我,我伸手主动的勾上了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的印上了他的清薄的双唇。
手上一紧,第一次他推开了我,甩开了我的手,“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摇头离开了,脚步匆匆沉重,第一次在我面前,头也不回。
回到殿中之时,天色己近三更天了。
殿中此刻还亮着灯,我推门而入,惊醒了正在桌前打盹的聪儿。
“夫人回了?”她见我回来了,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眸。
我轻轻的带上了殿门,坐到桌边,她给我递了口清水。
我接过清水,抿了一口,问她道:“你为何还未歇息?”
“聪儿想等等夫人。”聪儿抿唇朝我笑笑。
“下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了。”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欲要至内室之时。
聪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伴住了我的脚,哽咽着道:“夫人,聪儿舍不得你。”
“傻丫头,说什么胡说?”我伸手去拉起她。
她非旦不起,还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眸中泪光莹然。
“您跟先生的话,聪儿那日都听到了,夫人是要弃王上而去么?”
我的心头微微一怔,淡淡的道:“我还没想好。”
她眸中的泪水夺眶而来,紧握着我的手向我跪拜。
“聪儿求夫人,不要弃王上而去,王上太可怜了,聪儿不瞒夫人,聪儿本是王上身边的内侍,王上一心担忧夫人,所以让聪儿来伺候夫人,聪儿再了解王上不过了,王上对夫人的心,无人能及,纵然后宫之中有王后,有夫人及采女近千人,可王上的心中只有夫人一人。”
傲恒的心我不是不明白,我没有答她的话,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宫中的王后之位,王上本来是想给夫人一直留着的,等着夫人来赴他一年之约,可是朝中局势所逼,相国大人手上的兵权令王上根本无法独立执政,王上想要夺回相国大人的兵权,只能通过王后之位,太后便逼王上迎娶明月王后,王上会在众人面前宠爱王后,那是因为忌惮朝中相国大人,王上也只有控制住王后才能控制相国大人。”
这些我早己猜忌过,哪里都一样,只要是涉及朝政,地位权势,那都离不开心计。
见我仍不答话,聪儿又急着说起,“还有这些夫人,只不过都是王上营造的假象罢了,为了护住夫人,王上不得不在太后的面前做到雨露均沾,如今夫人有了小王子,小公主,太后也对夫人的态度有所改观,夫人往后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聪儿,抿唇安抚她道:“你先下去歇着,此事我会想清楚的。”
“是。”
待聪儿走后,我卸掉一身的疲惫,来到了俩个孩子的殿中。
殿中的奶娘见到我,匆匆忙忙的边整理着,边慌乱的向我行了礼。
“我就来看看他们,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慌。”
“是。”
看着摇篮里的俩孩子正睡得香,我轻轻的伸手抚过他们的柔软的小脸。
其实仔细一看,他们俩并不像我,倒是像他多一些。
尤其是那高高鼻粱,就跟他似一个模子出来的。
谌儿,念儿,你们的身上流着皇家人的血。
不管云氏,魏氏,还是战氏,你们骨子里都驻满了权贵。
这里是北漠,你们并不属于这里,这里能留得住你们么?
我相信傲恒,傲恒会留住你们的。
你们不要怪娘亲狠心,娘亲心中太多的疑惑未解,这里终是留不住娘亲的。
你们会理解娘亲此刻的心情么?
但愿你们能够理解。
次日,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报,傲恒要带我一同前去狩猎。
而与他一同前往的只有我一人。
就连在世人面前他一直宠爱的王后明月也未带去。
而且我都未来得及准备,就让他的内侍催着上了他准备的马车,就连聪儿也未同行。
初春的天空蔚蓝而高远,温暖的阳光透着一层淡淡的紫晖。
放眼这磅礴群山,树木葱茏,绿荫匝地,万花撩人。
傲恒带着我一同坐在马车里,身后领着数百名善射的猎手。
这里面就有我最熟悉的漠古,他曾给了我一掌,让我至今难忘。
到了目的地后,所有人开始撑起了帐篷。
看样子,今夜怕是要露宿在此,明早便要在这山林之中展开一场厮杀。
入夜,众人用过晚膳便疲累的睡了去,我与傲恒自然是同居一帐。
介于昨晚的间隙,他似乎与我说话说得极少。
入了帐篷内,他也是秉烛翻书。
我给他沏了一壶热茶,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什么也未说。
“为何要突然带我一同前来狩猎?”我看着他问道。
他轻抿了一口茶,微微拧了眉,“你不喜欢?”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觉得事情好似不单单只是狩猎这般简单,而且,谌儿与念儿他们……”
他眸中轻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仍是带着那丝轻笑,打断了我的话。
“别多想,早些休息,明日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猎下什么?”
我微微垂了眸,根本就无法安心睡下,毕竟这里离北漠宫中甚远,我仍是挂念那俩个孩儿。
他见我不答,便笑着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喜欢狐狸,免子,獐子,鹿,还是……野猪……”
我微微一怔,瞪了他一眼,“你才喜欢猪呢?”
“我喜欢猪?”他呼吸一滞,瞬间又笑起,还笑得更大声了。
我又是一怔,竟中了他的圈套,带着难堪的又瞪了他一眼,“我出去走走。”
岂有此理,竟然让他给绕了进去。
不过,与他相处的这八个月里,虽然找不到那种感觉,却让我过得很轻松。
昨日聪儿与我的话,我不是不懂。
后宫与朝中的那些争夺,我是见惯不怪了。
但傲恒从始至终都一直小心翼翼的让我置身事外,甚至私底下己经为我排除了许多的危险。
就如云先生一句话,我在这里真的过得很好,只是不会笑而己。
三月春风虽暖,可夜间山晓寂寂还是觉得身子不住的冷,夜间的空气真的很美很清晰。
我闻着花香,仰望着明月,我原本躁动的心平静了下来。
这个情景曾是我梦寐以求的。
如若可以,也许我还可以试着在这里呆下去,终老一生。
“华夫人……”凄怖的声音在空旷的屏地响起,惹得我心头一紧。
回首而望,身后之人是一脸冷漠的漠古,我的心瞬间漏跳了几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