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战天齐也曾这么对我说过,会用性命去守护我,要我相信他。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可到头来,我相信他的结果,是他留给了我的和离书,反而要娶别的女子为正妻。
那我算什么?连妾都谈不上,只是一个过路人,从此陌路。
我冷冷的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有一股冲动,甚至是热血直冲入我的双眸。
我红着眼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拿什么守护我与孩子,你是战国的王么?还是你可以说服当今皇上免去我罪臣之女的罪责,许我睿王正妃之位,将我接入你的睿王府,给我,还有我的孩子名正言顺的一切。”
“你在乎这些?”他的双唇有强忍凄苦而成的不饱满的弧度,衔了悲愁和几许不解,甚至是陌生。
我亦是凄楚冷笑相对,“对,我在乎,我也是女人,更是一个母亲,我怎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跟你去过着躲躲藏藏,食不果腹的生活,我是千金之躯,我理应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还有我腹中孩子的。”
他怔然的看着我,眸里的陌生感越来越甚。
我冷笑加大了弧度,扬了声音,“所以战天睿,你给不了我还有我孩子的这些生活,我又怎会与你离开,至少留在这里,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终有一天可以母凭子贵,重新夺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积结了许多种情绪在内,连我自己也无法分清。
此时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模样。
我面上的冷笑一点一点的僵住,袖中的双手之上开始有了尖锐的痛意。
我似乎一瞬间开始从方才那些愤然与绝望之中清醒过来。
在看向面前这个眸中对我泛着陌生的男人。
我开始无法面对他的双眸,我颤抖的垂了双眸。
“华蝶衣,你骗不了我的,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不是……”他沉沉的声音如寒风一般袭过我的耳膜。
我抬眸看向此时战天睿眸中的陌生与悲痛,再加上方才自己因战天齐而情绪混乱而说出来的话,我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他的心口上戳着血淋淋的洞。
我心下有了不忍,可我想到,也许这就是让他离开我的最好方法。
我收敛起内心的那些复杂且又不忍心去伤害他的情绪,重新刚硬了心肠。
既然话都己经莫名的让我说出了口,出口的话,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原因,那都是出自我口,发自我心。
然而此时我与战天睿局面,我若有一刻半刻的心软,以后于他于我,都只会是烦恼无穷。
我心中痛得得似被一把刀狠狠的绞着,却不愿在战天睿面前落泪,极力忍耐着对他说道:“我是,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我的男人也只会是这战国的王,永远都是。”
然而我真的是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我失去这一切的时候。
我己经无力去想像未来会是怎样的天空,而这片天空内是否会留给我一片云彩。
我乱了,真的乱了,乱得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权力,身份,地位,金钱……
这些于我来说,十几年来,我从未丢失过。
而如今一旦丢失,就是全部,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此时战天睿的眼中也有了变化,他眸里的惆怅和失望浓密如初冬时节的大雾,迷迷茫茫,重重阴翳在他眉眼周遭。
他低声悲伤的开了口,“我懂了,我也不会再来了,你自己珍重……”
他走了,第一次在我面前,愤然的走了,他走的时候,眼中的眷恋和伤痛,直欲摧人心肠。
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目光,直到他走出门之外,我的眸光落在了他绝望的背影之上。
那道背影也渐渐在我眸中沉坠了下去,只余无限伤痛,就像今晚这无边夜幕一般,黑暗到让人沉沦,让人害怕,让人悲痛。
安静的屋里只余我一人,我抱着头缓缓的蹲了下来,躲在桌角的一侧。
泪水就如珠窜般悄然而落。
我这是怎么了?
为何到现在我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战天齐要娶晋婉,为什么?
来这里带我离开的就不能是战天齐,又是为什么?
这才半月,我与战天齐之间的话都不做数了么?
还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还是我高看了我与战天齐之间的这分情意?
不,西楚王曾以身份相逼,战天齐也丝毫没有妥协。
所以我不相信,他会真的想娶晋婉,这期间一定是有些事情他不能左右。
天子之位,一个念头闪入我的脑中。
我似乎恍然明白了,这世间也只有这个位子能让战天齐妥协,能让他去背弃与我之间的承诺。
我抬手轻轻的抚着小腹,我轻轻的告诉腹中的孩子。
孩子,你一定平安的出生,一定要。
你的父亲可以不要我,但他绝不能不要你这个亲生骨血。
只要你能平安长大,平安的回到你父亲的身边,那就够了,娘亲也该知足了。
战天睿真的离开了。
由于备在屋里的酸枣己空了,我便与云雀一同前往后山,想要去三日前战天睿采摘地方看看是否还有酸枣可采摘。
当我们走到后山之时,并未见着酸枣,却让我们看到了战天睿那半月居住的茅草屋。
我实难想像,一个金贵王爷竟然能居住在此半月之久。
茅草屋内什么也没有。
“九爷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么?我只知道住在这后山之中,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就住在这茅草屋中,连一张床也没有,九爷每晚是怎么睡觉的,难道就睡在这些茅草之上么?”云雀含着心疼的一语。
我没有回答云雀的话,只是觉得心里苦涩连连,伸手提起一张破桌子上的茶杯,一片茶叶也不见。
我知道战天睿向来爱喝茶,而且特别挑剔,若不是上好铭茶,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而如今,他竟然可以清水自饮。
云雀一边扬手挥着灰尘,一边说道:“这茅草屋四处都有洞,这些日子正着倾盆大雨的时候,可怜的九爷又是怎么住过来的,我真不敢想像九爷会住在这种破烂不堪的茅草屋之中。”
我微微将手中的茶杯放至桌面之上,抬眸细细的将这个窄小的茅草屋看了一遍,轻轻的问道云雀。
“连你一直也没有来过这里?”
云雀拧着眉朝我点了点头,“九爷每次都只是偷偷的送一些酸枣过来,从来都没有告诉我,他就住在这种茅草屋之中。”
云雀的一语,这里所有的一切让我的心里一片痛楚。
战天睿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为我放弃所有,可这分情我却无力回报,甚至一丝情意我都不能自私的给他。
所以将他束缚在我的感情里,他只会越来越痛苦。
我不想他痛苦,那就得让他从我的情意之中渐渐走远。
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就是喜欢他的所有。
对于战天睿来说,他讨厌权贵,讨厌名利,讨厌身份地位,更讨厌那些为了身份地位,权势金钱而违背最初的那颗心的人。
所以我要在他面前做这种人,他才会远离我,从对我的情意之中渐渐走远,直到消失。
我微微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淡笑的摒弃眼前的一切,对着云雀说道:“我们出去寻酸枣吧。”
我还未待云雀回我的话,我便向外迈出步子。
一路在周围四处寻了一个遍,可就是不见那酸枣究竟是自何处采摘?
突然身后一丝声音传来,“小姐,快来看。”
我闻声随着云雀的身影走来,映入眼前竟是一棵悬在悬崖峭壁之上酸枣树。
而后我又朝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一根树藤。
而且那里有不少脚印,按照脚印的大小是战天睿无疑。
“这九爷也不知如何去采摘那些酸枣的,这悬崖这么高,峭壁这般陡,倘若摔下去,定是尸骨无存。”云雀胆战心惊的趴在悬崖处指着那顶酸枣树的说道。
我知道采摘酸枣极其艰难,也亦可以想像到战天睿是费尽了多少气力,冒着生命的危险替我去采摘那些酸枣,以解我害喜之时的些许难受。
我此时的心境,可以说是感动,也可以说是痛楚连连。
我终究与他战天睿无缘,那就不应该抱有一丝的自私之情。
因为我希望战天睿没有我的日子里,他能重新回到最初的那个自己。
“我们回去吧,这酸枣是采摘不到了。”我朝云雀招了招手。
云雀微微站起身来,有些不舍,又有些害怕的看着那棵悬崖上的酸枣树说道:“可是屋里的酸枣都己没有了,小姐这阵子害喜严重,若是没有酸枣,只怕……”
“不碍事的,没有了酸枣,我照样能挺过去,我们应该当九爷没有来过这里,现在酸枣没有了,人也走了,往后那些谣言也就不复存在了。”我淡然的朝她笑了笑,而后转了身向回走。
云雀似乎懂了我的意思,跟在我的身后一步一步回到了庵寺。
这才跨入庵寺,还停留在这一千四百八十八块石阶的最后一块石阶之时,就见三张熟悉的面容正笑着看着我。
这种笑意,己有半月之久没有见到过了。
我的心里微微起了一丝不安,战天睿这才走三日,她们就不老实了么?
算了,我的选择,我就必须去坚强面对。
我上前微微向她们三人行了一礼。
“无忧,这些天你可舒适了,可把我们一个个都累得像个牛一般,你的心里难道就好受么?”清明师太一脸怒意的看着我道。
我知道她们心里对我怨气。
战天睿凭借自己的身份将那日之事上报到了住持师父的那里,还扬声要剁了她们三人的手。
只因住持师父说情这才保住了这三人的手,却仍旧离不开责罚,那些粗活脏活,她们三人这些天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我微微低了眸,轻轻一语,“是无忧之过,连累到了三位师太,无忧深感抱歉。”
“小姐……”身边的云雀不服,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
我紧抓着云雀的手,向她摇头,不让她再出声。
我知道这三人是来者不善,若是不顺着她们三人的心意走,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就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凭生厌恶,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收下吧,这是齐王让人送来的和离书,有了这封和离书,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往后你最好实趣一些,不要再让我们抓到你的不是,否则,这庵寺你也休想呆下去。”
最中间站着的清宁师太面上扬着得意笑意的从袖中取出一纸信封交由我。
闻知清宁师太口中的和离书,我的心就像窒息了一样,可我还是坚强的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任何一丝情绪。
我故作淡然的接过了清宁师太手中的信封。
三个大字狠狠的刺入我的心底,那种绝望的痛就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来。
一瞬时,我感觉我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还好有云雀的搀扶,我微微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这三人得意且幸灾乐祸的眸光。
这才迈完最后一块石阶,身后的清明师太得意的在我的心头狠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