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闪过眼前,见她款款懂理行礼,我连忙伸手扶起了她,“晴儿姑娘不必多礼。”
当她抬头,双眸落入我眼中时,她的眸子恢复了一汪清澈,率真坦荡。
“见过八爷,王妃。”声音自我前方传来,门口迎来了一位妇人,着装简朴,看似普通,可那双止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隐隐藏着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这妇人应当不是农妇这么简单。
“杨婶快起。”战天齐一个箭步扶起了她,举止之间他对这名妇人极其的尊重。
我缓缓走向他们,杨婶着眼好似细看了我一番,见我直视于她,她便有些顾忌的转了眸,“夜间天凉,可别冻着了身子,八爷王妃快些入屋。”
入屋后,天色己经彻底入黑了,屋子里生着炊烟,浓香扑鼻,我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第一次入住农户家中,心头油然而生一些淡淡的感触,我曾几何时也试想过,日出而作,日作而息,这般平淡的生活,也许要比红墙深府之中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更令人向往。
用过晚饭后,介于身子之上的疲惫,晴儿在屋里伺候我沐浴,第一次感受农家女子的沐浴方式,令我有些奇,也令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舒适感。
屋里水气弥漫,朦胧之中淡淡的香味扑入鼻间,这丝味道虽然普通,但闻起来却让人泌入心脾,身子的疲劳感也随着这丝淡淡的香味越来越远。
我闭着双眼,感受着热水的丝滑,淡淡的清香,有些好奇的问道:“姑娘给我用了什么?这香味好闻极了,若是多闻一阵,还能感觉到淡淡的甜味。”
身后的她听我这么一说,微微笑出了声,“王妃说笑了,这些只不过是一些野草野花调治成的香精,哪能比得上深府之中的花浴,王妃定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所以才觉得好闻而己。”
听她这么一说,我深吸了口气,微微睁开眼,迷蒙之中再一次轻轻的感受这丝淡香。
她的话是有道理的,有些东西曾一成不变的每天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慢慢的将这些本来存在的东西开始忽视,而那些我从未接触过又或是自己意念之中所向往的东西,突然钻入我的生命之中,当然会第一时间引起我的注意。
我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也许吧,不过这香味我倒是极喜欢。”
她看着我唇边扬起的笑意,顺手又在水中洒了几滴香精,“王妃喜欢就好,这农家不比深府,王妃是千金之躯,若是觉得哪里不适,或者是哪里不喜欢,尽管告诉晴儿,晴儿也从未服侍伺候过人,要是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不要嫌弃才好。”
我心上微微一怔,连忙接过她的话,“姑娘言重了,若不是姑娘与杨婶收留,今夜只怕还得露宿风餐,比起此时的热水沐浴,泌人心脾,我得感激姑娘与杨婶的收留才是,哪里还能嫌弃这些。”
她眸中含着笑,几步绕到了我的身后,替我取来了衣裳,唇边仍是笑着道:“王妃善解人意,天齐哥哥能娶到王妃,是天齐哥哥的福气。”
我接过她手中的衣裳,在她的搀扶之下轻轻的走出了浴桶,穿上她为我准备的一身素衣,细想她口中洋溢的点点欣慰,心中的话有些忍不住的相问道:“姑娘与爷之间看似很熟络?”
这一问,竟让她手上微微怔了怔,瞬间即逝,接着将我扶至了铜镜前,我自铜镜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那秀美的娥眉深深的蹙着,在她细致纯朴的脸蛋之上带出了一丝忧虑,让她原本存在的无忧无虑瞬间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痛意。
下一刻,她持着手里的木梳轻轻的梳着身后的发丝,声音却带着些许辩不出的情愫而来,“说起这些,又得说到我的父亲,其实我与我娘亲都是战国人,我的父亲名叫杨浦,曾是我朝的一名将军,十七年前的一次征战,他遭奸人陷害,战死在此地,我娘对我父亲情深意重,便带着还未满一岁的我偷偷乔装成北漠人追来此地倍伴我那逝世的父亲。”
原来她是杨浦将军的女儿。
当年上至宫廷,下至市井,无人不知杨浦将军的赫赫威名。
杨浦将军出身一介庶民,十五岁从军,十八岁就升为先锋,征入左罗大将军麾下。
北上征讨北漠一役中,左罗大将军身陷中计,一战之下三十万大军只余百名铁骑,眼看着这一战必败。
军心大乱之下,是身为先锋的杨浦,在最紧要的关头,险设妙计,知身一人潜入敌军军中,奇袭敌后,烧尽敌军粮草,以一人之力杀敌过百,尸堆成山。
那一战之中,杨浦将军身受三十几处重伤,依旧留着口气重回军中,率领百名铁骑乘胜追击,将北漠大军打得是落花流水,溃退千里。
从此杨浦将军一战成名,战功写入战国的史记之中,左罗将军惊叹他惊人的气魄,便将他收为义子,一路提拨。
整整十年间,杨浦将军统率大军征战各地,力挽狂澜,匡扶社稷于危难,乃是当之无愧的铁汉英雄。
而后他便成立了麾下十万铁骑,无不让那些侵略者闻风丧胆,从此边疆一带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可是杨浦将军算起来今年应当是六旬了,而眼前的晴儿不到十八,看来杨浦将军也是老来得子。
想来眼前这个娇巧的姑娘也与我一般经历了家族的败落,好再现在的她远离了那些杀戮,守住的是我一直以来向往的平静安然。
当我想到这时,身边的晴儿的声音又接着响起,“我与娘亲本来以来这一生都不会再与战国的人有何干系?谁知道在五年前偶遇了天齐哥哥,我还记得,当时天齐哥哥身负重伤,而我只能将他带回家中疗伤,后来是天齐哥哥发现了我父亲的灵位,这才得知我的父亲就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铁汉英雄杨浦。”
我心微微一颤想来方才入屋之时,战天齐对这里极为熟悉了,原来战天齐与她有着这么一段缘分。
我微微迎上她的眸光,浅浅一笑,“原来姑娘不只是赫赫有名的杨浦大将军的遗孤,还是爷的救命恩人。”
她唇边也一笑,淡笑盖过了眸中的些许忧虑,“王妃抬举了,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天齐哥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些年北漠大旱,我们母子经常食不果腹,若不是天齐哥哥一直暗中接济我们,我们早就丢了这条性命,要说与天齐哥哥之间的熟络,也只能说是我高攀了,虽然北漠国与战国相隔数万里,与天齐哥哥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但总能收到天齐哥哥的来信,久而久之,我也没将天齐哥哥当做是战国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将他视为了亲人。”
我看得出她眸中的情绪变化,女人的感觉告诉我,她对战天齐的感情不单只是视为亲人这般简单,她似乎也在刻意压抑着那丝情窦初开。
“此次天齐哥哥只身一人前往北漠金城,我知道他是有要事在身,可不料原来他是去救王妃,这样想来,王妃在天齐哥哥的心目中分量不轻,想来天齐哥哥应该也忘记心里的那个她,我真替他高兴。”
她接着说的话让我心头聚然一紧,战天齐心里的那个她,细一想来,京城还有一个用情至深的纳兰珞。
我的话还未说出口,她突然面上一怔,似乎感觉到我要说什么?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慌乱的打断了我,“你瞧我,光在这与王妃聊天了,竟忘了我娘交代我的事,我就不陪王妃了。”
我还未来得及叫住她,她便匆匆的迈出了屋,从她的神情变化,我也想到了她的心里所想,她是恼自己在我面前说错了话,可她却不知,战天齐的心归何处,我是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