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间意识到是陆栖行拉住了她,连忙睁开眼,正好对上他平静无波的黑瞳。
“谢谢。”傅芷璇垂下眸子,往后退了一下,试图脱离他的怀抱,但箍在她腰间的铁臂纹丝不动。
傅芷璇咽了咽口水:“你可以放开我了。”
“你确定?”头上的声音依旧很平稳,而且那条手臂也在一瞬间松开了她。
傅芷璇如释重负,连忙站直身体,忽然,船身再次跟着晃荡起来。由于没有支撑点,她的身体也跟着晃荡,竟一下子往前扑进了陆栖行的怀里,柔软的鼻尖撞上他结实的胸,痛得傅芷璇眼泪地滚出来了。
“别逞强了,船这会儿还不稳。”
沉稳温和的声音抚平了傅芷璇心里的恐惧和焦躁,等鼻梁上的痛感消散了一些,她这才抓住陆栖行的袖子,稳住身体,微微站直,然后单手握拳,抵在两人之间,稍微隔出一段距离。
她低垂着头说:“谢谢。”自打嘴巴,让傅芷璇都不敢看陆栖行的眼。
陆栖行没有说话,两人安静地站在动荡不停的船舱中。
越是静谧,人的感官就无限放大。傅芷璇感觉腰上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掌像是从油锅里捞出来的一样,烫得人心慌,这种感觉从腰上的皮肤蔓延到上半身,连脖子和脸都不能幸免。
“船没进水吧?”为了转移注意力,傅芷璇随意找了个话题,但话一说出口后,她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忐忑。
若是船真的被砸出了一个窟窿,虽说前后还有另外十艘船,不至于没地方去,但旁边这人就藏不住了。
好在,陆栖行否认了:“没有,苗家外面包了一层坚实的铁皮。”
闻言,傅芷璇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沉默,忽然,舱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这敲门声的还有一个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声音:“阿璇,阿璇,你没事吧?”
傅芷璇听出这是苗夫人身边的丫鬟小桐,忙提高声音道:“没事,我没事,夫人呢?”
小桐松了口气:“夫人也没事,现在外面比较乱,夫人让奴婢嘱咐你,待在房里,别乱跑。”
傅芷璇忙应道:“好。”
等小桐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傅芷璇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船已经停了下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一次,不等她提醒,陆栖行就先一步松开了手。
“这次真是多谢你。”傅芷璇一边道谢,一边抬手扶起因为颠簸变得凌乱发髻。
陆栖行瞥了她一眼:“发自内心的谢意,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傅芷璇一噎,直觉这里面有陷阱,不接话只是笑了笑,双手把垂下的头发往后一梳,弯唇笑道:“我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你藏好了,若有人敲门,千万别应。”
陆栖行不赞同地看着她:“那丫鬟不是叫你别出去了吗?”
傅芷璇浅笑道:“那是客套话,我是随苗夫人出来历练做事的,怎能一遇到事情就退缩呢。”她又不是来当大小姐的。
说完,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留给陆栖行一个在斜阳中拖得长长的影子。
***
傅芷璇径自走到苗夫人房门口,抬手轻轻敲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小桐急匆匆地跑来替开门,一看到她,本就红通通的眼眶立即滚下了两串泪珠,声音也带着哽咽:“阿璇,你来了。”
傅芷璇意识到不对,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夫人呢?”
不等她回答,傅芷璇一把推开她,走了进去。
只见苗夫人闭着眼躺在床上,左边额角被撞出了一块比铜钱还大一些的青紫。此刻,青紫处已有红红的血丝渗出,显然撞得不轻。
见她没性命之忧,傅芷璇松了口气,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小桐跟上来,忙低声问道:“我在这儿守着夫人,你去请大夫来。”
一提起这个,小桐的眼泪又哗哗哗地往下滚:“大夫也受了伤,而且……而且甲板上死了好多人,大夫忙不过来,夫人不让奴婢去叫。”
“没错,是我吩咐这丫头的。阿璇,我这只是轻伤,歇一歇就好了。现在下面乱成了一团糟,就别再给他们添乱子了。”不知何时,苗夫人醒了,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欣慰地看着傅芷璇,“你没受伤就好。”
傅芷璇蹲下身,平视着苗夫人,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夫人莫担忧,没事的。我下去看看。”
苗夫人眸光一闪,嘴角跟着浮起一抹笑:“现在下面乱糟糟的,本应是我出面安抚伙计们,这次只怕要劳烦阿璇你了。”
傅芷璇心中一凛,立即应声道:“夫人言重了,阿璇虽未与苗家签契,但承蒙夫人诸多恩惠,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半个苗家人,因而此乃阿璇分内之事。夫人莫急,安心休养,阿璇下去看看。”
她起身,又吩咐小桐好好照顾苗夫人,若是有事,速速下去叫她。
小桐看到她冷静淡定的模样,也止住了哭泣,点头应是。
傅芷璇这才出了门,沿着长廊,来到楼梯往下而去。
这艘船有两层,二层房间总共有二十多个房间,除了三个女眷居住之所外,余下的房间放置的应该是一些比较贵重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傅芷璇也不知道,只看到四个士兵共抬一个箱子,还沉甸甸的。
一楼是士兵和伙计们的住处,还有徐荣平也住楼下。
傅芷璇拾级而下,快走到一楼时,终于明白刚才提起大夫时,小桐会是那副表情了。
那颗石头正好砸在一楼的甲板上,当时还有几个士兵和伙计在甲板上忙活,这一下全被波及了。
幸运的只是受了点轻伤,诸如擦破皮,骨折之类的,倒霉的几个被压断了胳膊腿,更惨的是被直接被石头砸中,半只手躺在血污里,连全尸都没留。
殷红的血迹顺着石头缝不住地往外淌,晕开,边缘凝成团,看得人头皮发麻。
饶是傅芷璇自持镇定,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闷得慌,似是压了一座大山。
她走近一些,就听到徐荣平跟几个将士在商量怎么把这块深陷在甲板里的石头弄出去。
至于船上唯一的大夫胡大夫,其实是一名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