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瞧见儿子盛怒的脸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万氏手一指:“都是傅氏说先赊着,过年她去结账的。”
“她说赊账就赊账,你也不想想你能不能掏得出银子。”季文明感觉自己快疯了。
万氏缩了缩肩,小声说:“这银子该她掏啊,都是她给我出的主意,也是她让我赊账的。”
呵呵,他就说嘛,他娘怎么可能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敢情都是傅芷璇的主意。
季文明瞥了一眼傅芷璇,心如明镜,母亲这是着了她的道儿。
哎,错都在他,他不应该写信告诉母亲,母亲藏不住话,定是让傅芷璇提前察觉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季文明没再看万氏一眼,急匆匆地走到季老太爷面前,作揖行礼:“伯祖父,族长,还有各位叔伯,最近家中事务繁忙,晚辈忘了去跟那几位掌柜结账,回头,我就把银子补上,让长辈们费心了!”
季老太爷严肃的目光落到他头顶,冷淡疏离地说:“不敢,族中小事,岂敢劳烦将军。”
就只差红果果地说,这是我们季氏家族的事,与你无关了。
季文明听了胆寒不已,季老太爷虽为明着说将他们这一房除族,但却明着把他们跟家族划开了界限,直接把他们一家边缘化了,虽无除族之名,却有除族之实。
“伯祖父言重了,这是文明应尽之义,请叔伯们切勿推脱。”季文明说这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平时待他还算温和的季长源身上。
但季长源却板着脸,目不斜视,像是没看到他,其余几位叔伯也全都如此。
长辈们的冷遇让季文明意识到这事是将族里人给得罪惨了,他拱手又开出承诺:“伯祖父,听说卜兴巷的宗先生声名斐然,明日侄孙就去请他到咱们族学授学!”
他这算是下了血本,可季老太爷仍不为所动:“免了,我们可消受不起,季家也不会有族学!”
这是他们得知修缮祠堂和建族学的银子一文都没付后商量出来的对策。
季家族人都不富裕,今年年景又不好,粮价飞涨,族中大部分人都过得苦巴巴的,连肚子都填不饱,哪还有余钱上学。不如把建作族学的房子卖了,这样也差不了多少银子就能把账还上,族人们勒紧裤腰带也能过日子。
否则就是有个族学,后续没有持续的银子投入进去,拿什么去请先生,还有族学的一应开支?再让家家户户摊钱?可有的人家有上学的孩子,有的没有,有的又过几年可能有,这钱怎么摊派大家都不会高兴。
不如撤了族学,让家有余钱,又愿意送孩子上学的都去附近的私塾,没钱的自己认命,也免得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平心而论,季文明也觉得季老太爷的决定没错。
只是这族学一撤,以后族里人还不得恨死他们家的言而无信,他们这一支以后也别想在族中立足了。
因而,这族学就是不办了,也不能是在这节骨眼上不办,他必须得掏这银子。
听到儿子说他们家还是得掏钱,万氏不干了:“文明,老太爷都说不办了,咱们何必坚持,浪费银子,反正族里也没几个是读书的料。”
季文明冷笑,头一次怼万氏:“那当初别人都白奉承你了?”
当初建族学的风声一传出,族里有孩子上学或是即将上学的都上门拜访过万氏,有的谄媚奉承,有的是真心感激,甚至还送上了礼物。
但现在你却说没钱,建好的族学也不办了,这不是耍人家吗?
万氏也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她为难地皱起脸:“可是,这笔银子不是小数目,足足要一百三十两呢!”
“怎么这么贵?”季文明皱眉问道,他们家重建房子总共没花到一百两。
万氏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当初为了博取好名声,她要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和砖石。那会儿,她想着反正是傅芷璇掏银子,也没啥感觉,谁料最后这笔银子竟落到了自己头上,她顿时觉得肉痛不已。
瞧她那副样子,季文明就猜出了个大概。
他闭上眼,压下心里的愤怒,道:“把银子拿给我。”
“啊……你说什么?”万氏愣了愣。
季文明又重复了一遍:“把银子给我,我去把账还了。”
万氏垂下头,绞着衣摆,半天未动。
“怎么?有问题?我当初先后两次,总共给你送了八百两银子回来,这些年家里的开支都是傅芷璇在负责,那你的银子呢,哪儿去了?”季文明忍不住拔高音量问道。
听到儿子的质问,万氏忍不住哭了起来,捂着鼻子,转身回房,把小匣子抱了出来,放在季文明面前:“都在这儿了,你都拿走吧,以后咱们一家全喝西北风去。”
季文明打开小匣子,看见三个十两一锭的银子散落在匣子底部,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就只有这点了?”这可只够零头。
万氏伤心地点了点头,掰着指头数:“珍珍在做月子,不能亏了她,还有美瑜,她的身体也要补,另外,现在粮价飞涨,家里十来口人,每天就是粗茶淡饭也得好几十文的开支……”
季文明听不下去了,把匣子丢给了她:“行了,我自己想办法,这点银子你收起来。”
***
这厢,等父兄把家具杂物都运上牛车后,傅芷璇让他们先行一步,自己刻意落在了后头。
过了一会儿,等季家族人出来时,她马上迎了上去,朝大家福了福身,然后看向身形消瘦的季老太爷:“老太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盯着她瞧了片刻,季老太爷点点头拄着拐杖走到路边,与族人拉开了距离,看着她,淡淡地说:“你还找我这老头子做什么?”
傅芷璇心知季老太爷不大高兴。
她的伎俩骗得了万氏,却瞒不住人老成精的季老太爷。
说起来,虽然她主要的算计目标是万氏,但还是把许多无辜的季氏族人牵连了进来,让他们空欢喜一回不说,还得平摊银钱。
对此,傅芷璇并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愧对面前这位公正公平又对她颇多照拂的老人。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位可敬的老人,不过短短半月不见,季老太爷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了一些,纵横交错,像是原野上的田垄深浅不一,再看他的眼睛,浑浊中还带着颓败之色,眼窝深深陷下去,看起来都有些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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