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好运气啊,要是我家媳妇也能遇上仙手就好了,我们也不至于一尸两命活活枉死了——”人群里忽然一个中年人大哭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的人被提醒了,大家乱纷纷争议着,感叹着,唏嘘着。
“仙手姑娘,我媳妇这几天也要临盆,请您去我家帮忙啊——”
“我妹子也要生了,家里正为没钱买神仙救命药发愁呢,也请仙手去吧——”
“姑娘您就在我们梁燕多逗留一些日子吧,救救我们这些穷苦的人吧——”
哑姑叫小六子用毛毯把媳妇和孩子紧紧包裹起来,然后雇一辆马车拉回家去,同时还赠送了一些药丸,吩咐按时服用。
“果然生了?大人孩子都活着?”
仁义堂里,掌柜从一摞子银票前站起来,起立太猛,差点一头栽倒,他忽然冲着面前的伙计发火了:“叫你们兑换成现银送来,为什么要送银票?还有飞钱?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的喜好?你们一个个是故意气我是吧?”
伙计们吓得齐刷刷弯腰低头,不敢吭声。
是啊,谁都知道仁义堂的掌柜最喜爱的东西不是女人、美酒,而是银子,白花花的纹银,连银票都不喜欢,他说银票和飞钱就跟一张纸一样叫人心里不踏实,只有白花花的银子堆在面前才叫人心里更舒服。
“生了又能怎么样?只能说明那穷棒子的婆娘、孩子命大,不该死,可不代表所有的穷棒子都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掌柜冷笑。
“是啊是啊,只能说明那小姑娘运气好才顺利接生,并不说明离开我仁义堂的神仙救命药大家都能顺利生产。”瘦巴巴的一个老伙计,也是掌柜多年的心腹,赶紧贴上来笑嘻嘻说。
“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掌柜挥手,“我得去一趟县衙,事情重大,还是跟兄弟商量一下为好,我要叫我弟弟把那不知哪里冒出的死丫头拘进衙门,随便找一个罪名就可以叫她滚出我们梁燕。”
说走就走,马蹄疾驰,车轮滚滚,车厢里掌柜的埋头数钱,一锭锭白银在他手里发出叮叮当当的磕碰声。
“对不起——”哑姑起身,双目炯炯望着眼前一张张写满渴望的穷苦的脸,“我只是路过宝地,还有急事要赶路所以不能为大家一个个接生,不过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一个和我医术差不多的人会来为你们接生-”说着推一把兰草。
兰草吃惊,赶紧把身子往后缩,小奶奶要干什么啊,这一路把多少人留在了各处,难道也要把自己也留下?
谁来照顾小奶奶?
不,兰草死也不留。
可是哑姑已经朗声说了,“兰草,我的好妹妹,和我一样熟悉接生医术,她在就等于我在,她有一副善良的心肠,她会尽心尽力帮你们的。只要你们从此不再相信什么神仙救命药,你们很多妇女其实根本不用我们来接生,一般的接生婆子也能顺利接生。”
兰草哪里还有辩解的余地,已经被热情的人群包围了,一个大娘抓住她的手,“好姑娘,模样儿长得和你姐姐一样俊俏,看着很机灵,姐姐是仙手,妹妹自然也不差,我们相信你,你就跟我去家里住吧。”
兰草望着哑姑,嘴里不由得喃喃,“姐姐——”
她一个低贱的丫环,被主子忽然当众称作妹妹,她真的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
“妹妹——”哑姑把小箱子递给她,附身低语:“紫蓝的身子已经不允许我再做逗留,而你知道的她绝对不能在这里生产,梁燕离梁州不远,县城人多嘴杂,远不如僻静乡野能保守信息。所以我带着她走。你留下是迟早的事,再说你已经能独自接生了,别怕,我又写了几个方子留在箱子里,你慢慢看就是,如果实在有紧急不能处理的情况,你再叫人去接我就是。但是,记着,不是十万分危急时刻,我不希望被打扰。”
兰草泪落如断线,可是小奶奶真的已经决定了,她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姓刘,我们家在街头最破烂的那一带住,我家周边都是穷人,和我们贴心,有什么情况一定会集体保护你的,我一个孤寡老婆子住着,我儿媳妇三年前生孩子死了,就是因为没钱买神仙救命药哇,我儿子拿着斧头去仁义堂找掌柜的,被官府抓去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活着回来,当夜就死了。官府说是他自己畏罪寻死的,可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我这老婆子活在世上他肯定不会丢下老娘一个人寻死先走的,可他就算是亏死的,我一个孤寡老婆子也没本事为儿子伸冤呐——我家里宽大,姑娘你尽管住着——”
“对对对,兰草姑娘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人们马上附和。
兰草只能拭泪,去车里跟柳万、浅儿、长安作别,还要向哑姑磕头,被一把拉住了。
“我们已经是姐妹,从你在柳府角院里守着我不离不弃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在心里把你当作亲妹妹了,亲姐妹不能这么客气——”哑姑拍着兰草的手背,轻轻说。又加一句,“只要你身在穷人当中,你的人身永远都是安全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兰草点点头,看见哑姑神色如常,并没有一丝悲伤流露,自己也就不敢十分悲伤。
刘大娘带走了兰草。
“我们快去山茅子。”哑姑吩咐车夫,“时间紧急,只能风餐露宿地赶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