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听见奶奶提到了魏叔叔,不由得有些兴奋,在桌下拽了拽妈妈的手,用母女之间讲悄悄话的音量说道,“妈妈,最近魏叔叔天天都来看我,还教我玩遥控汽车,他真的太厉害了……我好想邀请他去我们家做客呀……”
“别胡闹。”吴若初的筷子落地,她俯身去拾,“没有妈妈的同意,你不可以自作主张,听见没?”
她说着下意识正了正脖子上束着的纱巾,那根红线躺在里面,安静无争。
“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魏叔叔……”芊芊有点郁闷。
我就是不喜欢他,吴若初心里住着的那个蛮横姑娘这么说道。但现实中她只是拍着女儿的手背,“傻孩子,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一顿各有所思的晚餐过后,聂鼎被母亲叫到房间里。母亲端坐在花梨木椅子上,摆出武则天的派头,聂栋则随侍一旁,满脸油光和汗水。随着房门在身后徐徐关闭,聂鼎表情平淡地走到母亲面前,“你们叫我来,是有事情?”
“我想听听你对徽野的看法。”邱灿华掸掸手指,仿佛戴着雍容夺目的宫廷假指甲。
聂鼎微微挺起了背,他知道母亲会问他这个。
这些年来,母亲一直没有放弃过把他拉回她所期望的轨道上,但他从来没有丝毫服从。每当母亲问起诸如此类有关夙达经营决策方面的问题,并期待他能发表一些见解的时候,他通常是非常生硬地回避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早已不认为自己是聂家的一份子,除了这点血缘和这个姓氏,他找不出自己与聂家的其他联系。在他的认知里,聂家的基业将来会被交到聂栋的手上,跟自己一点瓜葛也没有,可母亲仍在不断尝试着用一些零散的约束将他和公司绑在一起,比如上次那场宴会,比如今晚。
只是今晚比较特殊,母亲的主题是关于徽野。这桩生意能不能谈下来,想必对徽野的魏荣光来说非常重要。
聂鼎听见厚实的檀木门外响起了芊芊奔跑跳动的声音,其间混杂着他妻子的脚步声,还有满是疼爱的低笑,“乖女儿,妈妈来追你了……”
他的妻子嫁给他五年,虽然从未同床共枕,却是同舟共济。她是个好女人,他明白。
他清了清嗓子,直视着母亲说出自己的答案,并笃信这番不同于往时的爽快回答会让母亲赏识和信赖。
他看得出母亲心中并不抗拒与徽野合作,只不过需要旁人的助力来进一步明确,而他的兄长聂栋遇事一贯是墙头草随风倒,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那么就让自己来推波助澜一次吧。
就这样,魏荣光赤手空拳完成了旁人眼中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将夙达抛出的橄榄枝带回徽野,一时之间公司上下无人不赞他是神话——邱灿华竟然认可了他的合作方案,在这方案中,徽野不必做出任何让步,不必逆来顺受、屈从于夙达的威严,而是可以用完全对等的方式来创造共同利益,不分贵贱高低。
没有人知道魏荣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有袁劲认定他是通过聂太太玩了诈,可就算心里再气恼,也挡不住梁忠文龙颜大悦,很快,魏荣光进入了公司高层,兼任梁忠文的助理,光论职位,已经近乎与袁劲平起平坐,梁忠文还将一笔可观的公司股份赠予他,转瞬他已是风头无两。
但他为人依旧谦和,就连低着头走路的习惯也没有改变。
梁忠文见他如此处变不惊,不由得更加垂青于他。
不过,或许是不想在徽野人面前把这份垂青表现得太过露骨,以及想弥补一下这段时间对于继子袁劲的忽视,梁忠文最终把徽野和夙达的合作事宜交给了袁劲,毕竟他才是公司的继承人。
魏荣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路要一步步走,走得太顺畅反而更容易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