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父子相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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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魏荣光已经可以毫无异色地面对梁忠文,心里的憎恶越是噬咬,脸上偏偏越是不动声色,有生以来,他最擅长的一件事无非是把自己深深地藏住。

门开了,办公桌后的梁忠文攒了厚厚的抬头纹,望着桌前立定的魏荣光,满意地说,“我仔细看了一下你说应该否决的那家公司的提案,你说得没错,他们的提案确实有一些细节上的弊端,这一点只有你看出来了,小魏,你真是细心啊。”

魏荣光谦逊一笑,“董事长过奖。”

梁忠文说的那份提案来自于卢凯就职的公司,其实这才是魏荣光私下力劝梁忠文否决提案的最主要原因。

总部迁到本市后,魏荣光被发现身份的可能性无疑大大增加,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整整二十四年,根本无法保证自己走在大街上是否就会碰到旧相识,被问起近况,被扯出旧事。如果有一天,梁忠文从谁的嘴里听说他是当年恒遇汽修厂的年轻老板,是魏念萍的儿子,他走到今天所搭好的每块积木都将毁于一旦。

当他在新总部成立仪式上捕捉到卢凯的身影,并听闻卢凯是来自于一家潜在的合作公司时,他就立刻处在了极端的戒备中。

他知道卢凯也在仪式中看见了他,但万幸的是,并没有上来攀谈。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份合作提案被呈给了徽野,魏荣光毫不费力地拿到手“研究”了一个晚上,次日就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向梁忠文列出了提案的诸多弊病,即使把白的说成黑的,也说得不落窠臼。

他知道梁忠文对他的建议向来重视,今天看来果真如此。这几年来,他的忠心耿耿大家都耳闻目睹,没有人会猜到他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把卢凯驱逐出附近,就像驱逐那名曾与他同住在旧城区、而前阵子在徽野粉刷墙壁的油漆工人——那天,魏荣光正好从墙下经过,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粉刷的进度,目光却与梯子上的工人撞个正着。

这位年过半百一身油污的长辈竟然认出了他,眼看着一声“小荣”就要脱口而出,魏荣光抢先开口,“师傅,您当心脚下,我来给您扶着梯子。”

魏荣光给了这个师傅一笔钱,并暗示了自己的苦衷,但师傅显然没怎么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只用一种怀疑他忘本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欲拒还迎地收下了钱,很识相地再也没有在徽野出现过。

魏荣光自己也明白,如果运气不好,往后这样的不期而遇只怕是越来越多,他不可能全部避过,只能更加谨言慎行,见机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个沿海城市,国内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人口来来去去,行色匆匆,若是有心回避,碰上熟人的机率其实并不大,魏荣光当初只不过是个不名一钱的小人物,贫贱如草屑,可以轻易地隐没在俗世泥尘中,又有谁会至今对他念念不忘?

包括那件旧案,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人们的记忆力总是以自我为中心,日夜更迭太快了,多年前他人遭受的不幸,再轰动也与己无关,何需耗费过多的脑容量去记住?

魏荣光甚至不敢肯定,梁忠文是不是还记得那个案子。

业内知名汽车制造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现在就坐在这间采光良好的办公室里,衣冠楚楚,脖子上还挂着至善的佛珠,一派虔信模样,就好像他从不曾以一张妖魔的面孔斩除过他的绊脚石,不曾让爱着他的女人背上本该属于他的沉重罪责,更不曾毁掉一个孩子对亲生父亲的全部热望,任凭那孩子在世上尝尽折辱,贱得就像没资格活下来的虫豸。

可是魏荣光偏偏活下来了,一只没能及时捻死的虫,会找准空隙吸食人血。

办公室窗台上一溜郁郁苍苍的盆景正在焕发着生命力,可它们的主人却已两鬓斑白,戴着老花镜的梁忠文用笔尖点了点桌上的一份文件,“小魏,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董事长请说。”魏荣光微一侧耳。

“夙达集团你知道吧?”梁忠文呷了一口杯里的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