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重复着当年送走月瞳时的情形,一次,一次,再一次地将自己的所爱葬于泥土之下。
直到很久以后,故人的死亡已再难在他心头激起片刻波澜。
白玉京甚至去追名逐利过,经历了成功,也遭遇到惨败。
可当他谋划好一切准备向对手复仇时,却发现那些过往和自己斗得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人,已经埋骨九泉,化为尘泥。
连当初还不及膝盖的小辈们亦成了垂垂暮年的老者。
他站在又一代新的李家大宅前,垂目凝望着院中来来往往的新面孔,只觉得索然无趣。
他送走了他的挚爱,也送走了自己的仇人。
在这天地间他一无所有,包括仇敌。
后院山上的坟头越来越多。
人世百年,他站在一座座空荒的墓碑前,垂首打量着孑然一身的自己,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所熟悉的人全数埋在了地底,而他还独自生机勃勃地活在人间。
有那么一瞬,白玉京忽然明白,原来所谓的永生就是不断的“死别”。[注]
看着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从幼,到壮,再到老,每一个才与他交往亲密的朋友,过了没几十年,又会死亡离世。
他渐次发觉,在自己的潜意识中,年岁越过越快。
每一个今天和明日的区别愈发朦胧。
一年,十年,百年,倏忽就会过去。
他甚至开始不记得自己的本名叫什么,来自何处,父母亲人又是什么样子。
站在尘世间行走时,白玉京恍惚会有种感觉,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在随着时光而流逝,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是永久静止的。
他与天地,与红尘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不知从几时起,长生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值得标榜的好事。
他想要变老。
想要去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七十古稀的人生……
这段漫长的岁月说不清持续了多少年,几百?抑或上千?更隐约给他有万年之久的错觉。
九州大地的每座山川他都去过,每座城镇,城内的店铺他都烂熟于心,朝代更替,帝王将相,包括从古到今的书籍,乃至于妖、魔、神、佛……天地万物。
他坐在尘寰静看花开花落,春去秋来。
终于,想到了死。
“永生会让你活到腻,活到怕,活到绝望……”
白玉京目光穿过她,苍茫地却不知落向了身后的哪一处。
“我想了很多办法,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无法‘杀死’自己。”
他的皮肉可以再生,筋骨可以重塑,哪怕五马分尸,照样能够恢复如初,除了徒增痛苦没有任何的作用。
小椿神色凄婉地看着他,轻声道:“你要找同伴,为何不来妖界呢?妖族不是有很多寿数千年的精怪么……”
青年明澈的眼眸很快聚焦到了她脸上,长眉似是而非地一挑,语气却是温和的,“我好好的人,为什么要与妖为伍呢?”
踏入了妖界,也就等于承认了他自己真的是一个“怪物”。
是凡间容不下,妖族亦看不惯的怪胎。
“何况你不是没去过人族的城郭,扪心自问,比起人间,你难道不是认为妖都更适合自己生存吗?反之亦然。”
小椿:“我……”
嬴舟看了一眼小椿,表情肃然地望向对方。
不得不说,白玉京太懂她了,两个人连说话的方式,腔调都几乎一模一样。
显然小椿的全部毋庸置疑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所以呢?”
他问,“你找到杀死自己的方法了?就用你旁边的这个东西?”
后者眼眸微微沉了沉,说没有。
“我这具躯壳,如论如何都是杀不死的。”
投河、自缢、葬于虎口……能想到的死法他全部试过。
几近崩溃时,他曾在浮玉山消失之处跪地磕了足足三日的头,请求天上的神明能够收回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术法。
但是苍天并没有回应过他的声音。
白云依然是白云,日轮与明月也照旧升起落下。
往后的某一日,途径妖族之境时,他从精怪的交谈里无意中得知了浮玉山的种种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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