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人所认的主,一直是元禧太子和寿春郡王,从未变过。”孙安春还是一团和气,细弱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小人的爹娘,都是东宫旧仆,因阮氏案被牵连遭绞杀。小人被叔叔婶婶赶出家门,流落街头,所幸被郭郡主找到,落户到了陈留。不久,小人自愿入宫做内侍,原是为了打探寿春郡王的下落。阴差阳错,后来竟然入了娘娘的眼,被挑选中服侍了先帝。”
若没有在东宫做了几十年的爹娘,若不是他从小耳濡目染,他又凭什么能入了高氏的眼?孙安春笑得更加卑微:“娘娘,小人对娘娘从无违逆,先帝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想什么,娘娘不是都一清二楚吗?郭太妃和先帝的逆伦□□,也是小人及时禀报给娘娘的。”他特意加重了及时那两个字。
太皇太后浑身发抖,惊惧悔恨愤怒,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头晕得厉害,嘴唇不停翕动,说不出话,鼻翼也不听扇动着。六娘只觉得手臂被她掐得极疼,见她脸上涨得血红,看了看一旁的两位面露忧色的尚宫,轻轻喊了声:“娘娘,可要宣院使来?”
太皇太后想摇头,却连脖颈也动弹不了。上次晕倒后御医官再三恳请她勿动怒勿劳累勿多思。可眼前如何做得到?
“娘娘怕是碰过柔仪殿那块飞凤玉璜了?如今中毒已深,只怕时日无多了。娘娘一生痛恨郭太妃,不想最后却要死在郭太妃所持的玉璜上头。”孙安春叹息了一声:“崇王殿下也是多事。他不动手,那夜就是燕王殿下弑父杀君,何需多费这许多周折。”
太皇太后低声嘶吼了一声,双眼一翻,倒在了六娘身上,被众人赶紧扶着坐下。牵涉两位先帝和不伦丑事,诸相公皆抿紧双唇,不发一言。
赵栩默默看了看她:“传方绍朴上来,派人去请院使。孙安春所言,还得娘娘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做得数。”
方绍朴匆匆上楼,取了针,往太皇太后人中戳去。
一声痛呼,太皇太后醒了过来,眼神有些涣散。看清面前蹲着的赵栩,露出了嫌恶之色,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只是有些气虚血瘀,乃这两年太过劳累费心所致,御医院从未有人提起过中毒。
赵栩看着自己这位心神大乱的祖母,心情复杂,慢慢站起身:“孙安春,我爹爹的死可是因为飞凤玉璜上的毒?”
孙安春道:“殿下所言正是,那毒,正是元禧太子昔日所中的毒,不从口入,祸从手起。那毒、那玉璜,还有寿春郡王,都是托吴王殿下的福才能带入宫中的。娘娘忘了是谁提醒您孟四娘的事了?”
赵棣双腿一软,一个趔趄,撞在地上的屏风上,摔倒在地。转头他爬了起来,奔了几步,跪在了太皇太后和向太后面前:“不!娘娘!五郎不知道先生是谁,怎会是阮玉郎?还有什么郡王什么元禧太子,五郎完全不知!孙安春一定是六郎的人!他在陷害微臣!”他抬眼看见太皇太后的神情,吓得匍匐在地。
赵栩皱起眉,阮玉郎今夜绸缪得十分周全,一旦有变故,竟连赵棣也舍弃了,难怪先前自己那般劝他撇开赵棣和自己合作,他也不为之所动。孙安春被擒后,他还有什么后手?
一网打尽?这四个字浮现了出来。赵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元禧太子故旧一党,先是东宫案,再是逼宫谋逆案,牵连者甚众,说不定宫中还有不少阮玉郎的属下,孙安春的话,这皇城大内又要腥风血雨杯弓蛇影好一阵子了。
孟在和赵栩对视一眼,立刻匆匆到楼梯口唤来手下的将领,低声叮嘱着。
孙安春看着孟在的背影,笑了笑:“娘娘您最喜爱的吴王殿下为了即位,认郡王为先生,许以平反阮思宗一案,许郡王三公封号入朝,特意将诸位引来雪香阁,好看二太子待陈太妃情深似海。二太子您看,那为了权势的人,终究还是比您为了美色更靠得住,只可惜陈太妃——。”
张子厚听着话头不对,喝道:“娘娘,诸位相公,孙安春既已供认不讳,当速速了结此事。臣奏请拿下吴王!”
“且慢,让他说完!”太皇太后浑浊含泪的双眼紧盯着孙安春:“说!你还知道什么!”她看也不看赵棣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孙安春:福宁殿老供奉官,出场在159章。
2、误以山雉为凤凰。化自路人献雉的典故。出自战国《尹文子》一书,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因为楚王最后听说这个路人要献“凤凰”,还赏给路人甲十倍于买山雉的金钱。
第225章
赵栩颈后一片冰凉,汗毛倒竖,浑身血液却开始沸腾。一个念头在喊着让他动手杀了孙安春,另一个念头却想听他究竟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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