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1 / 2)

“你还是自己看吧,我们需要冷静一下。”楚历将那审刑记录丢给了蒋秦,就脱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再次看了眼凑在一起看记录册的蒋秦和宋余,沉痛的摇了摇头,以手扶额做深思状。

这下,殿里没人说话了,只是背着蒋秦眼神乱飘,白旭尧反手戳了下崔钰,“你早知道了?”

崔钰抿唇微笑,“察觉了几丝异样而已。”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一如既往的掩住了崔钰眼里闪过的精光,垂眸时,忽然想起多年前,宋余重伤沉睡时,蒋秦轻触宋余唇角的画面,那声叹息至今似乎还萦绕在耳侧。

蒋秦看过记录册后,并未多说,只吩咐鬼差把云娘带过来。

身影未至,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率先响起,诸位看热闹的陪审团再次压着内心的好奇和八卦,恢复严肃脸在两边站好,楚历也把座位让给了蒋秦,自己和宋余坐在了一旁。

再次来到殿内的云娘比之前狼狈了许多,被锁链捆着,走在外面只能任由其他鬼欺凌,对这种事,鬼差一向是不管的,尤其像云娘这种作恶多端,给他们增加工作负担的恶鬼,鬼差挺乐意见到初来乍到的恶鬼受点欺负,磨磨锐气。云娘自束手就擒来到地府后,对于所遭受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可见到高堂之上威风凛凛的一殿阎罗蒋秦时,如今已成阶下囚的云娘却做不到视若无睹,心里那种熟悉的自卑和涩意再次席卷而来,她努力的挺起脊背,昂头看着蒋秦,好似这样,她就不会感觉到自己有多么卑微了。

蒋秦看着云娘那张脸,愣是在记忆中寻找了许久,才与一千多年前宋家村里那些早已模糊的人对上。一旁的宋余见蒋秦一见那云娘就和她对上眼了,心里有些不舒服,也不顾什么规矩颜面了,越过蒋秦问道,“那玉佩真是蒋秦赠与你的?”

“是啊,”云娘痴痴的看着前方的蒋秦,眼神放空一般,又忆起了往事,“蒋公子喝了红豆汤,便是应了这亲事,离开前还留下了这信物……”

那是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受了齐泰的撺掇,刘绍远以她爹娘的性命威胁她,要纳她做妾,只给了她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不应,那结果可想而知。云娘真的已经绝望了,守着一个空的小店,无法采办,店里也没有生意,村里也没有人愿意帮她,她连告官的钱都凑不出来。

云娘坐在空无一人的药膳馆里,看着那一张张桌子和长凳,好像开店时的热闹就发生在昨天,那时,她的爹娘还会心疼她的处境,想着法儿的帮衬她,可如今……这一想,云娘的鼻头便是一阵酸楚,峨眉轻蹙,不经意间已泪水盈眶,美丽依旧,却早已没了当初的神采。云娘斟了一杯茶,触到了唇边才发现水是冷的,她打了个冷颤,好似这水已经冷进了她心里,云娘突然怀念起蒋公子倒的那杯热茶来,若是蒋公子在这,她就能……

她能怎么样呢?

云娘泄气的收起桌上的茶壶和杯子,却突闻从门外传来的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云娘的心突然快速跳动起来,她知道这脚步声是属于何人的。云娘怔怔的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转头向门口看去,正迎上蒋公子看进来的目光,那一瞬间,云娘眼里迸发的神采好似夜里陡然绽放的烟花,能冲破一切黑暗。

蒋公子往店里看了看,问道,“还做生意吗?”

“当然,蒋公子好久没来了,快进来。”云娘起身抹了抹桌子,将蒋公子迎了进来,她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勉强保持住语气的平稳,“今天要吃点什么……对了,这几日我有点事,有些食材没来得及买,怕是要委屈蒋公子吃点粗简的。”

“无碍,你看着来吧。”蒋秦隔着衣袖把玩着里面的玉佩,并不在意。

“嗯,多谢蒋公子体谅了。”云娘转身欲往厨房走,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染了一层红霞,她轻咬下唇,犹豫了片刻回身望着蒋公子,见蒋公子疑惑的看了过来,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期期艾艾,“不知、蒋公子可知我们村里的一碗汤,是由红豆所做而成,寓意……”

“嗯嗯,就做这个吧。”蒋秦随意应到,这两日感应到宋余会有一劫,心里便有些不平静,所以他也没心思再和云娘聊上几句。

“蒋公子真愿意喝云娘所做的红豆汤?”云娘眼角眉梢都含了羞意。

只是蒋秦可注意不到这些,因为云娘厨艺不错,所以他每次来宋家村里都会到这待上半晌,至于云娘做什么吃食却是不怎么在意的,他又不挑食,所以蒋公子只是随手挥了一下,“去罢,我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那一碗红豆汤啊,软软糯糯,甜香扑鼻,承载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欢喜,双手捧着端出来时,云娘走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放在蒋公子面前时,她的手都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蒋公子低头嗅了嗅,不怎么喜欢这太过甜腻的味道,不过见云娘那紧张的模样,还是拿着汤匙搅动了几下,放入嘴中,红豆已经煮得软烂,入口即化,沙沙的口感包裹着味蕾,滑入喉中时又意外的香滑,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甜腻,倒是有一股涩涩的回甜。蒋公子嘴唇抿着,带有一丝极淡的笑意,“好吃,我很喜欢。”

云娘莞尔,眼角已经发红,好似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蒋公子不曾嫌弃她是寡妇以及那些污名,她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地,此刻低眉垂眸,攥着自己的衣裙,羞得不敢再多看蒋公子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你喜欢就好,我很开心你能接受……我、我再去给你舀一碗粥来。”说罢就小跑着去了厨房。

一碗红豆汤将将喝完,蒋公子眼睛突然一亮,宋余醒过来了!

来不及也没心思和云娘打招呼了,蒋公子离去时,衣袖在桌上掠过,匆匆留下一些银钱,便消失了,一块莹白剔透的玉佩和几两纹银静静的放置在桌上。

第49章

那玉佩环绕祥云,中嵌瑞兽,小小的“宋”字隐入其中,没有一点突兀,触之生温,剔透无暇,透过晨光,玉佩里似乎还氤氲着雾气,缓缓流动。云娘的指尖来回的在玉佩上滑过,眼里漾起的笑意,恍如暖风吹过湖面,层层堆叠,当真是秋水含情。轻拍了几下发烫的脸颊,云娘暗恼,怎么又看着这玉佩失神了!轻叹了一口气,云娘重新拿起一旁的红色绸布,专心致志的绣着自己的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在脑海中勾勒了无数次,只想着能得了蒋公子的喜欢。

指尖突然传来刺痛,云娘低呼一声,手从绸布中拿出,血珠已经冒了出来,放入嘴中吮了血,再看那红色的绸布上也沾了少许血渍,好在这血痕一干就看不出来了,正准备继续,却闻药膳馆里传来杂音和喧闹声,细细一听,竟是那齐泰,云娘身子一僵,强装镇定的起身,欲前往查看,齐泰却已经带人闯了进来,她本是坐在窗前的小榻,木窗又正对前院的药膳馆后门,是以,齐泰刚从那后门出来,闯入内院时,便透过支开的窗户,瞧见了云娘的身影,已经她手上的一大片红色。

这小娘们儿竟在绣嫁衣,是愿意做妾了?

齐泰带人绕过小院中央那颗老树,嗤笑的看着云娘,“既为妾,还敢肖想那大红嫁衣?”

云娘将那做了一半的嫁衣拢到身后,冷着脸对上齐泰,“与你何干?”

“三天时间已到,我就是来给你个口信儿,二爷已经把你爹娘请入宅子中做客了,但多日不见女儿,想念得紧,二爷便让我来请你到府中一叙,不知小娘子是愿还是不愿呀?”

“你们……”云娘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嫁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知蒋公子的归期,又如何敢惹怒了齐泰和刘绍远呢?云娘垂下眸子,“你且告诉二爷,待我做好嫁衣,自会前去,望他……照顾好我爹娘,否则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呵!谅你也不敢耍花样,走!”齐泰招呼着同行的人,匆匆离去,就怕那煞神再次出现,他今天带了不少人来,心里却还是虚得紧。

又是两日一晃而过,嫁衣已经做好大半,只待最后压边的金线,但蒋公子还未归来,云娘看着那如火的嫁衣很是矛盾,索性放在一边,决定今晚早点就寝。窗外刮的风呼呼作响,云娘理了理耳边被吹乱的发,走到窗边往外面看了看,无边的黑夜下,小院里落了一地的树叶,乌云黑压压的,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是要下雨了吧……”取下支着窗户的木棍,将窗户关上,云娘梳洗一番,吹熄了烛火,便躺在床上,这两日皆是整晚噩梦,很是疲惫,因此,没过多久,云娘就沉睡了过去。

轰隆的雷声接连响起,时而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夜空,将这屋子里也照得甚是清晰,许是感到些闷热,云娘亵衣无意识间扯下,水红色的肚兜露出一角,圆润的肩头也暴露在空气中,黑发缠绕在白皙修长的颈间,红色与黑色的冲突只显得云娘的肌肤白到透明,在电闪雷鸣下,美得惊心动魄。那潜入房间的黑影看到这一幕时,血液都沸腾了,齐齐往身下涌,不过片刻已经是胀得发疼,哪里还忍得住,借着酒意,直接就扑了过去。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云娘猛地惊醒,闪电的光刚好照进屋内,男人狰狞的眉眼,淫.邪的目光通通映入眼帘,被压在身上,几乎没有阻隔,男人炙热的体温烫得她想要立刻死去。

这一定是噩梦。

雷声一夜未断,哗啦啦的大雨似乎想要冲刷掉某种痕迹,女人的尖叫哭喊,男人的闷哼低斥,通通被掩去。

充斥着罪恶的欲.望总在这黑暗的夜里发生。

男人耕耘半晚,酒意挥发,睡得很熟,女人睁着空洞的双眼,却是一夜未眠,身上无一处不疼,但是心里的恨却让她忘却了所有的疼痛,只觉得屈辱和绝望。

她脏了,她更加配不上蒋公子了。

云娘伸手在枕边摸索,接触到那玉佩时,酸涩的眼睛再次被泪水盈满。撇开酣睡的刘绍远,云娘随意披了一件外衫,虽两脚发软,却是挣扎着走到铜镜前,镜子里的那个女人,衣衫凌乱,满身的紫红色吻痕,还有掐痕和牙印,腿间甚至还有尚未干涩的白浊混合着血液缓缓留下……

——真脏啊。

她原嫁的夫君刘少卿从小病弱,她嫁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冲喜,一年的时间,刘少卿那破败身子吃药都来不及,怎么顾得上行那夫妻之事,所以刘绍远才将主意打到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嫂子身上,她不堪忍受,故意惹怒婆婆,才能如愿被休,回到宋家村来。也因此,她才有勇气希求蒋公子要了她,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视线突然就凝在铜镜前的发簪上,云娘拿起发簪,紧紧握在手心。

当发簪尖端全部没入刘绍远脆弱的脖颈,刘绍远终于睁开了眼睛,惊讶,愤怒,凶恶,就是没有一点悔意,怎么会后悔呢?他不过是睡了即将入门的小妾而已。云娘嘴角勾了勾,在刘绍远挣扎着来掐她脖子时,云娘用尽全力抽出发簪,在鲜血迸溅而出时,又插了进去。刘绍远捂着自己的脖子,脚无力的在床上蹬了几下,云娘甚至听见了他喉间传来的“咕噜咕噜”呛血的声音,真好听啊!染了血色的发簪,被云娘机械的拔出,再狠狠插.进去,刘绍远是什么时候没了呼吸都没注意到,只是手上再没有力气时,才无力的顺着床沿瘫坐在地。

血痕逐渐蔓延,浸湿了床单,又顺着床边落下,“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不一会儿,床下已经积了一小滩的血。浓郁的血腥气终于将糜烂腥臭的气味压了过去,云娘手指沾了些血色,在地上无意识的画圈,渐渐的全写成了蒋公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