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听到他们的建议,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们什么意思?我儿子是人,不是老鼠,去什么研究所?你们想要他被人开膛破肚还是怎么着?”
其中一个主任把虚掩的门关上,“大姐,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们是什么意思?”刘秀越说越激动,言辞犀利嘲讽,“你们医院检查不出来病因,就说我儿子有问题?”
几个主任满脸尴尬,心想这个病人家属真能说。
高建军驼着背,“刘秀,别说了。”
“这家医院瞎说八道,”刘秀哭哑着声音,“我们转院,去a市,现在就转。”
凌晨两点多,高燃被转到a市最好的脑科医院。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事情一件比一件来的突然,刘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抹眼泪,高建军是叹气,老两口还没从儿子可怕的执念中出来,老天爷就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高建军打给友人,问了老太太的情况,知道一切还好就托友人帮忙照看,他跟刘秀在医院里守着儿子。
刘秀把儿子失眠症的事说了,她语无论洗,“我真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不说,长大了什么都瞒着我们,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那么乖。”
高建军又是叹气,他也不知情,儿子对封北的不正常心思还是无意间才发现的。
“等他醒来,等他醒来我……”
刘秀说不下去,“老高,你早几年告诉我,我也能有个心理准备。”
高建军拉着她,“我是想告诉你来着,想过好多回,都不知道怎么开那个口。”
“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儿子万一醒不过来……”刘秀抓着老伴的手,“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是个普通人,我比谁都清楚,我们不去那什么研究所。”
高建军拍拍她的手背,“当然不去。”
封北能走能动以后,就立刻让派出所查了高燃一家的动向,他赶到医院,没有第一时间去病房,而是去找主治医生问病情。
高建军回来之后要发生的所有,封北跟高燃在几天前就做好了准备,却有两件事不在意料之中。
一件事是封北受伤,另一件事是高燃出事。
封北走出办公室,他用手捂住脸狠狠搓了搓,如果他不受伤,跟高燃一起回家面对,一起分担迎来的怒火,也许局面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太无力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老天爷的施舍。
可要是老天爷不给呢?那怎么办?封北放下手,视野里多了一道人影,是曹世原。
曹世经过封北身边时没有停步,他一直往前走,手插着兜站在病房门外,脸上的表情像是预料中的了然,又似是对残酷现实的一种无可奈何。
半响,曹世原浅色的唇轻动,唇角扯起一个弧度,说不清是怒意,还是心疼,“我以为你会给我带来意外的惊喜,结果你却又一次令我失望,你永远都不听话。”
片刻后,封北跟曹世原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前者抽烟,后者吃糖,期间没有任何交流。
这会儿是半晌午,阴天。
有人路过,侧头看两眼两个外形出色的男人,猜想他们是什么关系,坐的距离不近,气氛僵硬,空气凝结,不是朋友,也不像是同事,更不是亲人,倒像是……仇人。
曹世原吃掉一颗糖剥第二颗,“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你都要把他看好了。”
封北隔着烟雾看过去。
“你的敌人不是我。”
曹世原修长的手指微动,声音夹在糖纸摩擦出的清脆响动里面,他淡声说,“是命运。”
烟雾散去,封北疲惫憔悴不堪的面容暴露出来,两边颧骨突出,瘦下去的轮廓显得异常冷厉,“别故弄玄虚。”
曹世原把糖果放进嘴里,等着甜腻的味道蔓延口腔,“如果我是你,就不让他当警察。”
封北说,“一,你不是我,二,当不当警察,由他自己来决定。”
曹世原皮笑肉不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命运。”
封北下意识抗拒那两个字。
曹世原起身离开,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黑皮本子,他递给封北。
封北没接,“这是什么?”
曹世原不语。
封北接到手里翻开一页,发现是本日记,他认出高燃的字迹,“这就是你让高燃抄的那本?”
曹世原靠着椅背,长腿随意叠在一起,“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封北一页页往后翻。
十分钟到,曹世原将日记本收回。
封北一口一口嘬着烟,他知道曹世原在等着看他的反应,在试探,但他莫名没有想说的念头,什么都不想说。
本子很厚,日记不知道有多少,因为是高燃的字,封北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看,所以他在十分钟里面没看几篇。
日记本被拿走的前一刻,封北看的那篇日记是关于大雨里跑步的内容,日记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大,字里行间充满了一种活泼灿烂的感觉,像烈阳,也像火焰。
难道是高燃抄的,就不自觉用了他自己的语气?
封北夹着烟的手指微动,一小撮烟灰掉落在地,他迟迟不语。
曹世原一点都不急,他接了两个电话安排工作,之后就继续坐着吃糖。
一根烟燃尽,封北的手指被烫,他的神经末梢猛地一下绷直,掐了烟头问,“这是谁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