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萼平静想着,水面下的人会死。
毕竟一个孩子在水中扑腾挣扎不了多久。
但是这又关他什么事?
是吴楚自己跳下来水的,再说吴家也不可能为了吴楚跟褚家闹翻脸,一个被是捧在手心中的继承人,一个一出生被丢在乡下六岁才被接回来没有人愿意理会的孩子。
孰轻孰重,正常人都能看得出来。
褚萼漫不经心望着安静下来的水面,只是有些惋惜,莫名地就觉得失去这么一个玩具有些可惜。
几分钟后,褚萼看着彻底平静的池塘,扫兴地抬眼望了望午后明晃晃的日光,有些索然无味,却在下一秒看到一只抓着玉佩湿漉漉的手猛然刺破水面扬起了起来。
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像条灵活的鱼一半扑腾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吴楚举着玉佩弯起眸子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像是披着一层光耀眼至极。
褚萼愣了,他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吴楚一溜烟地蹿上了水面,攀上了凉亭栏杆,甩着脑袋上的水,然后将手上的玉佩笨拙地裤子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挂在他脖子上凶巴巴说:“保命的东西都敢弄丢?”
“不要命了你?”
褚萼整个人怔住,只能感受到玉佩浸着水的冰冷绳子绕在他颈脖上,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猛然扣住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那时的吴楚也不过才八岁,个头也堪堪比围栏高那么一点,却怕他那保命的玉佩不见后真的会性命不保,拼了命地下了池塘去捞回来给他。
真是……蠢透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褚萼就红了眼眶,喉咙动了动,低声沙哑道:“下次不会了。”
“哥。”
吴楚酷酷地点了点头,没说扒这个玉佩比他在村口河地扒虾还要简单,以往他在村口疯玩时扒虾扒得老熟练了,更何况这个池塘比那村口那河还浅,只不过屁股三天两头就要因为疯跑玩水被抽得老肿。
这种事关大哥的尊严,怎么可以在小弟面前透露呢?
那时的吴楚大义凛然想着,面上却潇洒地晃了晃脑袋叨叨说:“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嘛……”
不管以什么形式,那几年吴楚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
但是如今却在一直无视他,逃避他,甚至当着他的面将对别人掏心掏肺地好。
车后座的褚萼红着眼眶,寸寸逼近面前的吴楚嘶哑道:“是你说的啊……哥……”
他就像是疯狂渴求光源的飞蛾,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将他的光困在他身边。
吴楚嗤笑,他盯着面前的人冷冷道:“你自己以前干了什么破事你自己知道。”
“别跟我说这些陈年旧事。”
说罢,吴楚像是觉得触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一般,想起身拉开车门,却听到身后传来褚萼的嗓音。
褚萼像是忽然平静道:“是因为谁?”
他苍绿色的眸子注视着吴楚的背影,语气很轻道:“是因为那个叫沈秋泽的人吗?”
“还是那个叫殷缙的人?”
吴楚骤然僵住身体,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他指骨摁得咯吱作响,猛然转身拎着面前的人领子,咬紧了下颚盯着面前的人从牙缝挤出两个字道:“褚萼。”
褚萼平静地抬起头跟吴楚对视道:“所以是第一个,沈秋泽?”
语气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森寒而阴冷。
吴楚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却看着被他拽着领子的褚萼忽然笑起来轻轻道:“怎么不无视我扭头就走了?”
“继续无视我啊,哥。”
他抬起手,将没有血色的苍白手指紧紧扣在吴楚手上语气平静道:“再这样无视我试试看。”
“你看看我接下来会不会发疯。”
“看我接下来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
第45章
车内气氛像是死一般的寂静,吴楚抓住领子的手上攀着几根苍白冰冷的手指,那手指瘦削显得无力,此时却死死扣着他的手。
像是死都不会放开他抓着的人。
吴楚松开面前人的领子,将那人的手指一根一根硬生生从手腕上掰下来,盯着褚萼嗓音有些哑道:“会干出什么事?”
褚萼盯着从小护着自己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用着一副全然陌生的冷厉目光平静地盯着他。
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却带着几分不休不死的狠意。
但是褚萼知道,面前这个人从小就舍不得他磕着碰着,小时候疯跑的性子也能因为他身体虚弱不方便而收敛了很多,只为了陪在他身边。
他知道自从所有编织的谎言被揭穿后,吴楚就变了,但是从前吴楚再怎么生气,都不舍得对他发太大的脾气。
那些年吴楚在吴家无依无靠孤身一人的日子是他陪着吴楚一起过的,但是如今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吴楚一步一步走向别人。
他已经装了那么久的安静,已经极力去控制自己的控制欲占有欲,但吴楚至始至终都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褚萼知道,面前的吴楚不是生气,不是愤怒,也不是在心里计较着什么,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变得听话了,也懒得去考虑要不要原谅面前的人,而是彻彻底底地在心里觉得没有那个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