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庙内,就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现身,他驻着拐杖,驮着背,看到崔震山了,还笑呵呵的问道:“崔判官,你才刚在庙门外说的话,我可全听到了!”
顾岩朝着那老头看去,只见他五短身材,生得童颜鹤发,嘴里还不停的追问着:“你倒是告诉我,鬼神二字,为何鬼在前,神在后?”
崔震山眉头微挑,他对土地公说道:“自然是因天地混沌未开之时,便先有鬼,再有神!”
土地公指着他笑骂了几句,指着崔震山说道:“真真是一派胡言!”
平日一丝不敬的崔震山,难得的跟土地抬起竹杠,他说道:“盘古沉睡与天地间,叫醒他的正是无名鬼怪,岂不证实先有鬼,再有神?”
听了他这句话,土地公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没再跟崔震山争议下去,而是望着顾岩,问道:“不知这位是谁,看着倒是眼生得很!”
顾岩向他行了一礼,说道:“在下顾岩,见过土地,如今在地府任实习判官之职。”
土地公摸了摸胡子,又问崔震山;“你向来少向阳间来,今日为的何事?”
崔震山说道:“我此番上门,是来劳烦向你打听一件事。”
土地爽快的说道:“有何事要问,崔判官尽管说罢。”
崔震山便说道:“我往渭阳地界来公干,见那渭阳通判朱三丰府上有异,一探之下,才知朱三丰之妻朱唐氏正在坐胎,只是朱唐氏所怀的这胎着实有些古怪,如今胎儿已十三月,却毫无临盆之兆,且朱府所调的祭坛并符咒不像寻常术师的手段,故此前来向你打听原委。”
土地一听崔震山的话,便笑了一笑,朱三丰算是渭阳县的名人,他原本出身贫寒,父母自小双亡,靠着岳家接济,刻苦进学入了官场,只因无权无势,在官场上很是受人排挤,如此囫囵着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被祖籍渭阳县的礼部侍郎唐青相中,唐青有意招朱三丰为婿,朱三丰巴不得有人能拉拨他一把,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受唐青提拔的朱三丰与未过门的未婚妻安氏解除婚约,又立时娶了唐氏为妻,那安氏羞愤难当,投水自尽了,一时,渭阳县的人提起这朱三丰,人人都要骂一句忘恩负义。
只说朱三丰娶了唐氏为妻后,有岳家照应,前途自是平步青云,不过数年间,便任了渭阳县通判一职,只是有一件事却令他夫妇二人忧心多年,原来,朱三丰娶了唐氏为妻后,唐氏十几年来都不曾为朱家延续香火,唐氏也曾为朱三丰纳了几房小妾,皆是一无所获。有那记得旧事的人,都道朱三丰是报应临头,却不想,几年前朱三丰认识了一个修行的道士,那道士听闻他为香火发愁,竟用道家秘门之术令朱唐氏怀了一胎,只是有一头,寻常妇人都是怀胎十月便瓜熟蒂落,这朱唐氏却一连怀了十三个月,还不曾诞下子嗣,道士只对朱三丰说时机未到,也不知这时机究竟是何日。
崔震山听了半晌,开口问道:“怀胎生子乃是天伦人道,这道士是何来历,竟敢逆天行事。”
土地公摇了摇头,他说道:“崔判官有所不知,这道士是打外地而来,自称甚么云胡道人,也不知出自哪个派系,自打与朱三丰相识,便在渭阳县三十里外的妙云山建了一座道观,又收了几个小弟子,平日不曾见他抓鬼捉妖,闲暇时也只见他与朱三丰往来。”
崔震山先前在朱府看到云胡画的符咒,便知他道行不浅,他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安如意,如今安如意下落不明,偏巧云胡道人在这个时机出现,也不知二者之间是否有甚么联系。
土地公见他不说话,引着崔震山和顾岩坐下,还为他们端上茶水点心,那茶点有些简陋,俱是附近乡野百姓供奉而来。
崔震山坐下后,便暗暗思量起云胡道人之事,倒是顾岩,他并不客气,对土地公道了一声谢,开始喝起茶水。
土地公给崔震山倒了一盏茶,又说道:“朱唐氏这一胎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落地,依我说,你竟是别管了,横竖最后她终有一日,要往地府报道的。”
崔震山默然,他身旁的顾岩想了一下,插嘴问土地公;“朱唐氏怀胎十三月还不见临盆,朱三丰就不曾疑心过?”
土地公看着顾岩,对他说道:“如今朱三丰进退维谷,只得信云胡道人的话,若不然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顾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崔震山和顾岩在土地庙一直待到天黑,眼见时辰不早,顾岩神色又渐渐恢复正常,他俩便向土地公道别,等出了土地府后,顾岩才发现土地庙变得又只齐他的膝盖了。他再一看,庙内的小泥人慈眉善目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到泥人老头儿冲着他挤了一下眉毛。
“顾岩,我们走罢!”崔震山对顾岩说道。
顾岩应了一声,辞别土地庙,跟在崔震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