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家相公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小晚真是心疼坏了,恨自己没本事。村里的男人,甚至会因为饭菜没做好而打老婆,可凌朝风却毫无怨言,相公这样体贴,她越发决心要好好学做饭。
至于凌朝风,他不怪小晚厨艺不精,只是好奇,中午这样的东西,卫腾飞真的一口不剩地都吃下去了?
他能忍,是因为疼小晚,卫腾飞呢?
莫名其妙地勾起几分醋意,好在卫腾飞就要走了,他是川渝的大将,往后没什么事,该不会再来这小地方。
眼下,凌朝风烦恼的,是与知府孟昆结下梁子,倘若日后相安也罢,只怕这老狐狸欲求不满,想要纠缠他索取更多。
正坐在桌前想事情,小晚端着茶进来了,怯怯的模样惹人怜爱,凌朝风便笑道:“下回少放点盐就是了,谁也不是天生会做饭,只是可不敢再拿这样的手艺来招待客人,不要逞强,不做生意便是了。”
小晚问:“相公,那你还吃我做的饭吗?”
凌朝风笑道:“吃啊,怎么不吃。”
见信纸上空空如也,已是好半天了,丈夫却只字未落,小晚关心道:“有什么事写不下来吗?”
凌朝风颔首:“我想赶走孟昆,免得他日后来客栈纠缠不清。”
小晚连连点头:“那样的坏东西,不配做父母官。”
但凌朝风说:“孟姑娘怎么办,我知道二山是动了心的,而孟姑娘能再找来见他,必定也不寻常,他们之间有了情愫,若是叫孟昆知道,又是个把柄,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女儿来要挟我们。”
小晚也懂:“我们抢了孟姑娘倒是容易,可若宣扬出去,二山将来如何做官呢,朝廷一定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安分。”
凌朝风听这话,很是欣慰小晚的聪明懂事,但这本不该让她操心,便道:“放心,我会想明白,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如此,凌朝风直到半夜才把信写完,小晚早就睡着了,可感觉到丈夫躺下,就迷迷糊糊地蹭了上来,两人互相依偎着,便是一夜。
第二天,小晚起得很早,在厨房做了早饭,没有靠玉指环,自己炒了一盘鸡蛋和香干,熬了一锅粘稠的小米粥,简简单单但像模像样,见凌朝风吃了两大碗粥,她总算开心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科考,小晚和婶子一起把二山的屋子打扫了一番,将被褥拿在太阳底下晒,忙完了,张婶插着腰说:“就二山现在,想娶媳妇可不容易,村里找个小丫头片子不难,可想娶知府千金,哪怕孟知府点头,二山自己必然也不敢。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客栈给的,难道后院一间小屋子,就让新娘子住进去?”
小晚心想,凌朝风有那么多钱,就算给二山买一块地也不难,但正如张婶说的,一切都是客栈给的,二山自己还没本事养活一个家,养活那样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小姐。
张婶轻叹:“就看有没有缘分了。”
傍晚,凌朝风和彪叔带着二山回来了,彪叔一见张婶,就又搂又抱,羞得她直骂人,二山则回屋子放下东西,又变回从前的跑堂小哥。
一家人总算聚齐,吃晚饭时,早早就商议起八月里乡试怎么安排。
院试的结果三月才出,若能中秀才,八月便能直接去参加乡试,便是这么一级一级地考,平民百姓才有机会进入朝堂成为权贵,甚至一代代传下去。
张婶说:“你自己的爹娘若知道你这样出息,该多高兴,这么多年,他们也不知有没有一直在找你。”
二山淡淡一笑,埋头吃饭,张婶念叨:“那年你都六岁了,怎么会不记得家里人呢。”
“那时候不记得,现在更想不起来了。”二山说,“人牙子堵着我的嘴蒙着我的眼睛,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就算原本知道的,那会儿也被吓傻了。”
张婶笑道:“是啊,刚来的时候又瘦又小,见人就发抖,想哭又不敢哭,怕我们打你。好些日子才明白,我们是待你好,才渐渐好起来了。”
彪叔也是回忆:“来时才这么点大,如今都要去考举人了。”
小晚随口说:“相公,你为什么不去科考,你是考不上吗?”
众人都笑了,凌朝风嗔道:“我去做官,谁来开客栈?”
一餐饭热热闹闹地吃完,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便早早去歇着,小晚问相公信寄出去没有,凌朝风道:“我还是决定,把他撵走。”
他要撵的人,无疑是孟知府,但孟昆久在官场,也不是吃素的。这日终于忙完院试,能喘一口气,几个官员一起吃了顿酒,才散了。
他摇摇晃晃回到官邸,妻妾儿女等在门里相迎,他将儿子媳妇孙子等一并扫过,冷冷地问:“怎么不见连忆?”
孟夫人忙道:“她身子弱,早就歇下了。”
孟昆冷笑:“身子弱,还见天想着往外跑。”
边上的小妾便拿腔捏调地火上浇油:“老爷,姑娘大了不中留,自然是一颗心向着外人的。”
孟夫人虽恼,但不敢在丈夫面前端起正室的架子,只能听了几句埋怨,看着丈夫往小妾院子里去。
她心里不高兴,便来闺阁找女儿,硬是命连忆去向她爹请安。
孟连忆老大不情愿,慢吞吞地往姨娘院子里来,刚走到门下,听父亲在里头说:“那岳怀音虽未诓我,可凌朝风来头更大,可我偏不信邪,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在我黎州治下,还能不服我?待我日后好生想个法子,非要治一治他。”
连忆不认得什么岳怀音,但这类大放厥词的话听得也不少,本是不该稀奇的,和凌朝风是凌霄客栈的掌柜,她知道,凌霄客栈如有什么事,二山必然受牵连。说到底,是因为她闯去客栈,才造成之后种种麻烦,客栈里都是好人,不仅没有人怨她,还处处帮她,还有二山……
连忆心里热乎乎的,又欣慰又愧疚,欣慰这世上还有人在乎她,愧疚或许因为她,会搅得他们不安生。她要尽早去一趟客栈,告诉他们这些事,好生提防她父亲才是。
可刚转身要走,里头姨娘却出门来,大声说:“二姑娘,你怎么来了,来向老爷请安?”
她大声嚷嚷着,甚至道:“老爷,咱们方才的话,也不知连忆听没听见。”
半醉的人,带着酒气走来,一见女儿便拉下脸:“孽畜,你不在屋子里待着,来这里惹我生气做什么?”
连忆冷然道:“母亲要我来向爹爹请安。”
孟知府呵呵冷笑:“你只怕盼着我早死,好由着你去外头勾汉子。”
孟连忆心里一片寒凉,何必指望亲爹什么呢,他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可小妾却在老爷耳畔低语,孟知府眉头紧皱,大手一挥:“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屋子里严加看管,哪个再叫她偷偷跑出去,我先扒了你们的皮。”
他对着女儿阴冷地一笑:“好闺女,你安心在家等着,爹爹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孟连忆满心惶恐,怕的不是自己被父亲“卖”出去,怕的是没人去给凌掌柜提个醒,担心父亲会害了客栈不得安宁。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