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茫然地回头,那男人一怔,忙松开手,连声道:“失礼失礼,在下认错了人,实在抱歉。”
认错人?小晚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似乎看到了要找的人,径直往前追去,小晚踮着脚看,不远处,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绿裙的女子,很快就被那个男人追上,他们似乎还发生了争执……
“大姐?”
突然,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晚心头一颤。
“娘!是大姐,我看到大姐在这里。”弟弟的大嗓门,完全遗传了继母,还有她的坏心眼。
很快,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围着小晚,一个是弟弟文保,一个是妹妹文娟。
继母进门后接连生下一女一儿,头胎生的女儿,满心不满意。小晚那时候才九岁,婴儿一哭继母就发狂,拿钉鞋底的针扎她,用鞋底板抽她,现在想想,她这小身子骨也实在结实,怎么摧残都没垮,敢情亲娘和姐姐把她们的生命都续在自己身上了。
“啧啧啧,这不是我们新娘子吗?”许氏摇摇摆摆地走上来,认出这衣衫鲜亮穿金戴银的小娘子就是继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冷笑道,“真是过上好日子了,良心也被狗吃了,真没见过哪家闺女嫁出去,连回门的规矩都不懂。”
许氏像是养成了顺手的习惯,说着就来拧小晚的脸颊,恨恨道:“见了我怎么不喊人,小贱人,你哑巴了?”
“放开我!”小晚猛地用力,把许氏推开了,瞪着眼睛怒视她,大声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动脚。”
许氏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摊子上,腰里疼得直皱眉,儿子文保见娘被推开,便上来用脚踢小晚,一边踢一边打:“叫你推我娘,你这个丧门星。”
可下一刻,他就被人揪着后领拎起来,小家伙双脚乱踢,吓得哇哇大喊:“娘!娘,救我。”
许氏呆呆地看着高大的男人把自己的儿子拎在半空,终于缓过神来,大喊大叫:“杀人啦,来人啊……”扑上来对凌朝风又踢又打,“你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儿子。”
正文028你不记得我了,是吗?
凌朝风只稍稍用力,就把穆文保扔了出去,孩子滚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许氏转身从地上抱起儿子,尖声喊着:“文保,摔疼了没有,文保,让娘看看。”
小晚跑到丈夫身边,凌朝风挽住了她的手,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可却不是来关心许氏母子,而是瞧见玉树临风的凌朝风,和他身边漂亮的小娘子。
夫妻二人走在人群里,本也是很显眼的一对,但人来人往的时候,大家都专注各自的买卖和玩乐,但此刻停下脚步,目光便是挪不开了。
熟悉的人之间窃窃私语,揣测着凌朝风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我们走吧。”小晚道。
凌朝风没有说什么,挽着她的手便一同离开,凌朝风气势非凡,无须他们动手拨开人群,所到之处,路人自然的就让开道了。
但没走几步,便听许氏哭骂:“穆小晚,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吃供你穿,给你当娘又做爹的,我哪里对不起你?大家给我评评理,我把继女当亲生的养大,给她找好人家嫁过去,结果她就带着女婿回来打我们,你们看,把孩子摔成这样……”
人群里不少青岭村的乡亲,认得小晚,便知道她身边的男人是凌霄客栈的掌柜,原来传说中的凌掌柜是这般模样,且不说样貌如何,见他如此待小晚,都暗暗感慨小晚的苦日子到头了,福气来了。
离得远一些后,小晚的心也平静了,看看日头的方向,便对丈夫说:“我们去找婶子他们一起吃饭,相公,我饿了。”
凌朝风颔首:“彪叔在茶楼包了雅间,吃过饭要不要一起去听书?”
“嗯。”小晚笑了,看着丈夫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相公,谢谢你。”
“谢什么,傻乎乎的。”凌朝风嗔笑。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再也不会怕她。”小晚目光坚毅,“哪怕将来我一个人时遇见她,我也不会再让她欺负,我会吃很多饭,长高长大一些,我就能打得过她了。”
这让凌朝风很意外,方才见个邻居,便让她心慌意乱,见到继母反而变得勇敢,可见,让她恐惧的是过去的经历,而非继母本身,至少现在她不用再怕那个婆娘,可是过去的苦刻在心里,她一定很害怕哪一天,又过回那样的日子。
“回家,我教你几招擒拿,好不好?”凌朝风笑着,可心思一转,目光蓦然变得几分色气。
“我怎么觉得,你想要欺负人。”小晚软软地一笑,含嗔含娇,“可不许欺负我。”
话音才落,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生气地喊叫着:“卫腾飞我警告你,你再抓我,我就咬舌自尽。”
那男子则冷静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你自找的。”
说罢,单手将那年轻女孩子扛在了肩头,那姑娘和小晚一样,穿着白衣绿裙,而扛着她的男人,便是刚才认错自己的那一位。
“放开我,放开我……”姑娘在男人的肩上拳打脚踢,还死命抓他的头发,看起来就好疼好疼,可是男子不为所动,扛着那姑娘疾行而去。
小晚看得怔怔的,瞄了一眼凌朝风,见他含笑,便弱弱地问:“要是我不听话,你也会这样待我吗?”
凌朝风摇头,却是说:“你不敢不听话。”
小晚扬起长眉,撅着嘴说:“我怎么不敢呀?反正……你才舍不得这样对我。”
两人嬉闹玩笑着,便去找张婶和彪叔,把许氏那一出忘得干干净净,吃过午饭在茶楼听书,凌朝风觉得听得怔怔出神的娇妻的模样,比说书人嘴里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这会儿功夫,许氏带着儿子女儿回到了青岭村,一路上遇见村里的人,明着暗着提她们母子被大女婿打的事,把她气得几乎疯了、一回家就摔摔打打,孩子的哭声传出来,她则尖叫着:“我让你哭,你个讨债鬼。”
外头听着,像是打孩子,这在穆家不稀奇,从前她哪一回不是把继女往死里打,但这会儿王婶推门进来劝,却只见许氏拿着竹尺抽炕上的棉被,儿子女儿是吓得不轻,可一下都没打在他们身上。
王婶撇撇嘴,上来劝:“大过节的,你何必呢,快喝口水消消气。”一面对俩孩子说,“别哭了,去婶子家里拿月饼吃。”
两个孩子哭着跑了,许氏气得瘫坐在炕上,抹了一把眼泪说:“我活这辈子,几时像今天这样丢人现眼,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让她爹把这孽种送走。”
她哭哭啼啼的,王婶劝了半天,说:“等你男人回来,让他去说道理,她不把你放在眼里,还不把亲爹放在眼里吗?你别着急,日子还长着呢,你就看小晚今天那穿金戴银的模样,客栈里家底不知有多厚,受点委屈算什么,将来若能从她身上捞一些,才是正经事。”
许氏冷哼:“怎么拿,你看那凌朝风,模样是不赖,可发起狠来,我真怕他一手就捏断我们文保的脖子。”
说着,她又后怕地哭了几声:“我就这一个儿子,我嫁到这家来,到底图什么,哪一个都指望不上……”
王婶劝道:“古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着急什么呢,咱们再看看客栈到底什么情形,总有一天,让他们跪在你脚下给你磕头。不说别的,你总是她娘吧,她不认也得认,等老穆回来,你别和他吵吵,先哄着他,让他知道你委屈,让他明白是他闺女对不起你,你给穆小晚谋了这么好的人家,可她恩将仇报。”
许氏眯着眼睛,从细缝里透出寒光,咬牙切齿:“我死也不会放过她。”
而此刻,白沙镇茶楼里,笑声不断,直到日暮时分,故事才讲完了。小晚意犹未尽,彪叔便在边上撺掇:“好听吧,晚儿,回头叔再带你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