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李太医请了脉回去,禀了什么。小姐睡下没多久,那位便来了。”
“你怎也不拦着?”
丘禾为难写在脸上,“拦了,拦不住。那位主儿,一眼看过来便像要奴婢的小命似的。奴婢还去请了世子爷来,世子爷本想劝人走的,来屋里看了看,反倒是自己走了。”
“阿兄他怎也这样?”
“世子爷说,都看小姐自己的意思。”
“……”她来北疆便是要躲着那位,父亲和祖母都知道,阿兄当年也是极其维护的。这下可好,皇帝一来,他倒是先心软了。
在院子里养得两日的小病,星檀身子也好了。只日日里,李太医亲自送来药膳,西湖豆腐羹,竹荪花胶鸡,秋葵山药泥,都依着江南的口味来。
不时又有糕点盒子从客院儿里送来,是鲜花饼。星檀退了一回,第二日又来,却换了个饼皮花样儿。盒子也变了。这大西北的地界儿,也不知皇帝是从哪里寻来的。
她这才留着下来用了两个,玫瑰花香浓郁,饼皮松软,蜜渍甜润,很是可口。只那鲜花饼背后的往事儿,早岁月长河中沉了底,记不起来便也罢了。
这日下午阳光好,星檀身子好了全,方再去了趟江淮绣坊。这几日趁着养病作好的新绣图,正好送去与张氏她们作新样儿。
几幅新制的弥勒与观音描像,是依着上回文老板送来的天竺画卷作的。借着沐佛节的节景正好售卖。
凌烨今日出来得早。陆清煦帮他请来了附近几省的巡抚,这回北疆之行不易,他便一并了解几省民生。
会客的酒楼临着大街,他让江蒙恩包下了二楼,见天清气爽,几人便就临栏而坐。
陕西巡抚上奏今年丰收,还是战后的头一回。凌烨自亲口许了减免三成赋税,好让百姓手有余银。
河南巡抚上奏破偷窃大案,那犯人却是因早前战乱,方沦为草寇。凌烨自许了减免犯人刑罚,还以佳田,望其能改过自新。
如今太平之世,已与登基之时四面楚歌的处境大不相同。他见过父皇的仁政,便也知道此时正该效仿。
茶会将将结束,几位巡抚被陆清煦送了下去,他方起身,临栏望了望繁华的西凉大街。各族酒楼临街而立,大小商铺各具千秋。
这边境之地,能有如此生机,亦与陆清煦这几年带着他的旨意,广纳四周良民,大开西北商贸之路不无关系。他见过贫瘠的黄沙土地,因数年战乱,民不聊生,商贸不举。
今日这般的北疆,正是年少时与副将们许下的承诺。
若有朝一日得疆土太平,孤定劝父皇,睦结临帮,广开商路,叫这黄沙场止于天山,天山内天府太平。
思绪奔涌之间,却听得江蒙恩在身后唤他。
“陛下,文员朗送了个人过来。陛下可要见见?”
他微微侧眸,“什么人?”
“是上回在西风渡口那位乌云仙姑娘。”
“他倒是锲而不舍。”
那舞姬的眉眼与阿檀生得三分相似,这三年刻在脑中的记忆,让他多看了两眼。
“不必见了。”
见主子收回去,江蒙恩已然心领神会,退回楼下,将人“请”了回去。
然而不多时,却见主子亲从楼上下来,脚下匆匆,正往外去。“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她今日出门了?”凌烨方在栏前,正望见那抹身影带着丘禾从大街上过。虽说李太医与她请脉,说已大好,他却依旧难以安心。
主子在问话,江蒙恩自知问的是皇后,可却也答不上来。“奴才并未听闻。可若娘娘出门,华清定会跟着。陛下无需太过忧心。”
话落,却见主子已出了酒楼。江蒙恩只好跟了过去。
星檀入了绣坊,绣娘花氏已迎了过来。
“表小姐来了?”
这江淮绣坊多用的是已嫁人的女子,一来手艺好,二来也能让她们帮补家营。花氏在前店里管账面儿,迎客算账全都妥帖。
星檀颔首为礼,“花姐姐。”
“正巧,文老板也来了,正在侧店里,与张姐姐她们看新货呢。”
“我过去看看。”
侧帘掀开,是搁置精品的场子。平素客人们多是百姓,置办些嫁妆、手帕、新生娃娃的小肚兜儿。便少人往这边来。
星檀入来的时候,却见几人都围在桌前。
钱氏正举着几面儿朱红的绣品,在文老板面前说着话。
“这城西王员外家的大订单。裙脚儿上的金凤和牡丹,都是我们家瑞雪亲手作的。文老板看看如何?”
一旁瑞雪扭着手指头,绯红了脸。星檀看出些许钱氏卖瓜的意味,看了看一旁候着的张氏,二人自也心照不宣。
文景渊行商多年,不多得罪人。见得一旁瑞雪垂眸模样,自也心软几分。“这到底是淮南一带才会的绣脚,精致得很。这姑娘手艺不错。”
钱氏顺水推舟,将瑞雪拉来面前,“这金凤如何绣的,你倒是跟文老板说说。”
瑞雪支吾了一阵儿,方顺着母亲的话说了几句。
文景渊听得微微颔首,却忽注意到入来的星檀,自忙过来扶人了。
“怎不再好生养养就出来了?病可都好全了?”
星檀福了礼,“都已好了,劳烦文老板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