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扔了书卷,抬起纤臂回抱他,她将脸埋在他的胸膛,熟悉的阳刚气息溢满心肺,不过短短大半月时间,这气息已开始让她感到由衷的安心。
丫鬟绞了温热的帕子上来,顾云锦直起身子接过,亲手伺候男人擦拭手脸。
赵文煊薄唇微扬,神色柔色,微笑配合着。
末了,顾云锦随手将帕子递给丫鬟,回身看着笑而不语的男人,她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殿下今儿消受了美人,心情可是愉悦得紧?”
既然决定好好相处,顾云锦也渐渐袒露自己的性子,她前头已经遮掩了十五年,若是可以,她不想再继续装下去。
其实,当了十几年大家闺秀,礼仪规矩早已刻入骨子中,顾云锦一举一动依旧娴雅端庄,只不过,她如今笑起来时,嘴角弧度不再如出一辙,话语间有时狡黠,有时欢快,有时又抱怨,一双美眸灵动,万般情绪尽在其中。
这些变化,赵文煊了然于心,他欣然,上辈子他与顾云锦相识太晚,那毒性一直沉甸甸压在两人头上,重若千钧,让她根本无法展颜欢笑。
今生有如此机缘,他能更深一层了解爱人,感受她的喜怒哀乐,实乃大幸事也。
赵文煊听了顾云锦调侃,他一笑,长臂一伸,将人搂住,顺手挑掉她鬓上玉簪,让一头绸缎般的墨发倾泻而下,他站起,稳稳将人抱在怀里,往床榻上行去。
他叹,“我只想消受一个美人,可惜暂无计可施。”
赵文煊将人放在床榻上,随手放下锦帐,他上了床,掀起锦被将二人盖住,替她掖了掖被角,最后附在那膏腴般的耳垂边,轻笑道:“锦儿可知我已垂涎欲滴。”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又慢又重,顾云锦羞不可抑,她忍不住捂住通红的耳朵,半嗔半怒道:“我乏了,不要与你说话了。”
话罢,她转过身子,背对赵文煊。
赵文煊黑眸隐带笑意,他也不乘胜追击,只从背后搂住她,手臂收紧,笑道:“好,夜色已深,我们歇罢。”
柳侧妃进府后,隔了一日便回门,秦王小病仍然为痊愈,于是,只她独身归宁。
不过,这妩媚且丰腴的柳侧妃,却很得秦王欢心,王妃进门前这半月,秦王大部分时间都歇在她屋里,早半月进府的顾侧妃,仅仅分得了三天。
这柳侧妃得宠,如今又无王妃压在头上,她早上歇够了,便出门转悠,好生逛逛这建筑精美、气势恢宏的亲王府邸。
她性子张扬,也没打算拜访早大半月进府的顾侧妃,只自顾自地,过着自己得宠的小日子。
以上,便是官方消息。
实际上,每每赵文煊处理完柳侧妃这边的事后,他便仅带二三心腹,藉着夜深人静时,回到顾云锦身边,二人相拥而眠。
他留下的一众宫人仪仗,依旧留在柳侧妃那院,等天未亮时,这些人簇拥着“秦王”,返回后殿他的寝卧。
王府自来规矩森严,与皇宫大内一般实行宵禁,到了指定时辰,每个院子俱要落匙,太监宫人一概不得随意走动,更被提出院落了。
夜色中,只有各色明暗护卫,仍在坚守岗位。
当然,秦王府的主人赵文煊是例外的,他何时来去自随其意。
赵文煊宵禁后离开柳侧妃的院子,宵禁结束前,便晨起回到他的寝殿,身边随侍的几人,以及所经路径的明暗护卫,皆是他的绝对心腹。
这事秘不可宣,如此,柳侧妃一时风头无量,甚至在赵文煊暗中推波助澜之下,不少人皆高看她一眼。
就这样,便到了九月初,秦王妃章芷莹进府的正日子。
章芷莹是庆国公府嫡女,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儿,不论章今筹章皇后对她如何观感,为了庆国公府的体面,她出嫁依旧风光十足。
红妆十里,第一抬嫁妆便是皇后赐下的婚仪,紧接着,一百六十八抬沉甸甸的红漆大箱子被家人抬着,自庆国公府鱼贯而出,第一抬嫁妆到了秦王府,最后一抬方刚出家门。
建德帝赐婚,秦王以及庆国公府面子十足,喧喧闹闹了一整天,方渐渐平息了下来。
天色渐暗,悬挂在王府各处的宫灯渐次燃起。
秦王府后宅位于中轴线上的最大一个院落,名富宁殿,此处便是刚进门秦王妃的住处。
赵文煊神情平静一如往昔,偏凌厉的眉眼让他面容冷峻,他步伐不疾不徐,进了富宁殿。
院中仆妇正要通传,他随意抬手止住,继续往前行去。
赵文煊就是王府的天,他让噤声,便无人再敢多发一言,下仆垂首侍立,满院静谧,一行人直接往正房而去。
正房内屋中,满室披红,喜庆非常。
章芷莹一身大红婚服,同色鸳鸯盖头覆面,她正端坐于喜床边缘,腰板挺直,下颌微抬一如旧日,虽不能看清她的面庞,但她明显无一丝新娘子的娇羞。
岑嬷嬷瞥一眼,心下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五姑娘,真是不识好歹,秦王是今上亲子,天潢贵胄,她一副不情不愿的高傲模样,为的是那般?
若不是庆国公府再无其他嫡女,当初一开始,这王妃之位未必就落在她头上。
这个岑嬷嬷,便是章皇后的乳嬷嬷。
章芷莹的激烈反抗,到底让皇后觉得不妥,她命人细心留意之下,哪怕太子极力粉饰太平,依旧是窥得了一丝端倪。
不论章皇后如何想法,如今圣旨既下,便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出了岔子,被时刻窥视中宫张贵妃抓住把柄,往御前一递,庆国公府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庆国公府是支撑中宫及太子重要一环,一旦损伤,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后担忧这个不识时务侄女再出幺蛾子,她昨夜便遣了岑嬷嬷出宫,美其名曰协助,实际上就是专职看着章芷莹的。
岑嬷嬷奶大了皇后,自从皇后正位中宫后,她在宫里宫外颇有体面,面对章芷莹一个小辈女孩,她并不如何高看,尤其是在对方一再为主子添烦忧的情况下。
“王妃娘娘,”岑嬷嬷苍老的声音一贯平稳,她不疾不徐开口道:“秦王千岁人中之龙,娘娘年貌与殿下正般配,陛下隆恩,降旨赐婚,实乃大幸事也,如今适逢吉日,想必世子夫人之心亦甚慰。”
这话里的世子夫人,便是章芷莹生母,现任的庆国公世子夫人刘氏。
昨夜,刘夫人与章芷莹共卧一榻,想必已经苦口婆心劝过了,不过,就岑嬷嬷如今看来,实在无甚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