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与他这个家族有短短的交集,我便体会到了这个家族的复杂。看得出来,他父亲毫无话语权,老头子一人当大,他母亲盛气凌人,想必娘家一定不凡。
老头子再强势,毕竟年岁高了,说话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即便极力帮着盛筠,只要他一走,他母亲和他那三个远在国外的姐姐,一定会想方设法横生事端。
“那也得这个女人怀的是儿子才行,不然老爷子你还是照样一场空。”他母亲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放肆!”老头子一下被激怒了,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一边的管家连忙扶住了他。
“筠子,你可要争气啊。去吧去吧,我也乏了,都散了吧。”老头子明显体力不支,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手摆了摆,连与他母亲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默默地看了盛筠一眼,在这个看似富丽堂皇、实际死气沉沉的大家里,我突然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份沉重。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我便走出了别墅的大门。当重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拉着我直接坐上了车。
“不在这里吃饭了吗,少爷?”司机毕恭毕敬地询问。
“不了,晚上有局。”盛筠回答道。
我轻笑了一声,鄙夷地说:“原来不过是利用我,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又何必装得那么情真意切!”
情情爱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混杂在利与欲之中,真是令人五味杂陈,不知所谓。
“情是真的,利用也是真的。”他看着我,语气颇为无奈地说,“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个孩子如果我执意不要呢?”我冷冷问道,忽然,肚皮神奇地动了一下。
这……是胎动?!
那一刹那,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这种感觉,从未经历过。
“舒贝,到这步了,你我都没有退路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帮我,我也会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神情一滞,下意识说道。
“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身上的伤,不会是自杀那么简单。”他突然提到。
“你什么都知道?”我惊讶不已。
这个男人,他究竟什么时候是真情,什么时候是在演戏?我竟完全无法判断。
他微微一笑,目光极其幽深地看着我说:“我这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没有我,你认为你的复仇还有希望么?”
原来,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的确,黄小香和许天一对我起了杀心,即便这一次我逃过了,还会有下一次。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许家背景强硬,而我只是无名小卒。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大不一样。
我怀上了盛家的孩子,盛筠对外宣布了我与他的关系,虽然他对是否与我成婚并无承诺,但是我明白,只要我想争取,并非没有机会。
想到这一层,我才真正明白了盛筠之所以这么做的全部意图。他没有我所想的那么自私,他这么做,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我接下来的安危。
只不过,他一向习惯了冷言冷语罢了,他是不会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思虑一一告诉我的。我猜不透他的人,猜不透他的情,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和行动中,揣测到一丝丝他的用意。
当我想明白这些,我再望向他时,目光便变得复杂起来。
“你知道很多时候我看你的感觉么?”他看着我,突然问道。
我摇了摇头。
“就像看到一只倔强的小鸡在水里拼命地扑腾,明明有翅膀却不能飞翔,明明有双爪却不能像小鸭一样自由在水面浮动,明明知道在岸上更加安全,却偏偏喜欢逞强,喜欢在水里沉溺。”他的比喻生动形象,却让我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但我承认,的确如此,我无力反驳。任凭我怎么努力,我知道现在的我,依然很弱。
“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单枪匹马不过是匹夫之勇,人要学会借力。这个道理,我17岁就明白了。”他缓缓说道,目光里闪过一丝疼痛。
我突然想到尚扬所说的,他曾经与盛家断了来往,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年多,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回到盛家潜心学习,才有了如今这世俗眼里所谓的成功。
“鸡既不会飞,又不会游泳,想翱翔在天空就要搭上老鹰的肩膀,想融入大海就要先找到远航的巨轮。如今老鹰已经张开翅膀,巨轮愿意载你往前航行,你却执意要在水里一个噗通最后沉溺致死,你自己觉得傻不傻?”他扭头问我,目光里透出一丝玩味。
“你才是鸡!你们全家都是鸡!”我终于品出了他话里的真谛,我气得大吼,粉拳砸向了他的胸口。
他一下捉住了我的手,又把我压在了加长林肯的超长座椅上,“就喜欢你这副张牙舞爪的小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