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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迷糊这辈上,村西头的石碑经过时间打磨,日晒雨淋,逐渐与其他景物融为一体,看不出哪里有稀奇之处。不少孩子经过这里,常常在这里逗留,不为别的,就为可以搭着人梯爬到石碑顶部,然后两腿骑在上面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石头长年累月与人体接触,加上吸收日精月华,逐渐变得光亮,有时从下面往上看,可以清晰看到石头反射出日月光华,正一圈圈随波荡漾开来。
迷糊之所以叫迷糊,是因为小时候整天像一个瞌睡虫,基本没有清醒的时候。但到了十一二岁年纪,迷糊像睡醒了要弥补过去损失掉的光阴一样,按大人话讲,一睁眼就可劲折腾。村里赤脚医生给出最权威的解释,精力旺盛。
那年夏天,一个赶蜂人路过此地,看到一群小孩在道边玩耍,一眼看到迷糊,浑身哆嗦不已寒颤连天。临出村,赶蜂人偷偷告诉本村人一个秘密。那个本村人恰好是迷糊的当家大伯,他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当家大伯没有将这话当回事儿,这群孩子不是童子是什么。可笑。
赶蜂人说的那个秘密是,迷糊是童子,观音驾前的一个坐台童子。迷糊大伯只听到了前面一句话,后一句话被自己笑声遮住,耽误了一个洞悉三界的机会。
据老人讲,村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赶蜂人,那个赶蜂人不知什么原因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而且还说出一个众人皆知的事实。自此,赶蜂人再也没有出现。
村里有家财产和人缘比较像回事的地主,姓崔,外号崔善人,比起后来的周扒皮李扒皮强上百倍。穷人大辈,崔善人是有钱人,辈小。崔善人有个小儿子,崔大军,辈儿就更小了。大军跟迷糊一个年纪,按乡亲辈分大军应该管迷糊叫小叔。
迷糊和大军两个人一般年纪,尽管贫富差距明显,但是非常和的来。因为这,大军经常将自家的东西偷出来与大家分享,大军乐此不疲,差点成了众人的救世主。
有年秋天,较晚些时候。迷糊和大军两个人延续夏天惯性,即便光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凉意阵阵的时候,还是故作勇敢跳进池塘里游泳。临近中午,尽管阳光高照,空气中还是掠过丝丝寒意。池塘只剩下两个人,迷糊从水里站起来,感觉还是水里比较温暖些,他深吸一口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仰翻如水。入水前,仰视可见蔚蓝的天空和朵朵洁白的云彩。白云下面,偌大水塘只有大军一个人在那戏水,水波涟漪,汩汩泥浪从大军身后冒出。随后,大军身后冒出一个小孩脑袋,乍看之下,身体羸弱,肋骨突出,面如白板。迷糊心里咯噔翻了一个个,心说不妙。他赶紧睁开眼,眼前黄糊糊一片,视线模糊不清,只有翻滚的气泡和卷起的泥沙。
水中有一个与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之前,迷糊从没有在水中睁过眼睛,毕竟眼里不揉沙子。闭着眼睛,就像重新回到人类最初的原始状态,细心探摸世界,感觉灵敏,耳目顿开。迷糊情急之下骤然睁开睁眼,想不到的是,眼睛不但没有酸涩感觉,反而得到浸润般暖暖的非常舒服。据说,如果运气好的话,在水中可以看到鱼虾、钱币、陶瓷、古玩等许多好玩的东西。当然,有时也会看见不该看到的东西。这种机会一般人轻易不会赶上,万一赶上了非福即祸。亮子赶上了,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并经常乐于此道,结果败于此道,输的很惨,赔上了性命。
亮子,十里八乡有名的蛙人。蛙人整天与水打交道,不是一般二般的人随便就能当上的。早些年,周口村经年沥涝,连年水灾,村里周围水泊连天。有“涝了周口洼,十年不回家”之说。后来,一位过路老者要饭到此地,看到民风淳朴却饱受水患之苦。于是观天貌、察地形、算风水,临走透露天机,此为黄蟾吸水地貌,蟾蜍嘴巴正好位于周口村位置。因此,周口村水患不断。而破解此法亦非常容易,老者将此法写好叠上,交给施舍给其粥饭的张家,说了“黄蟾吸水,遇水则去”这句偈语。之后,告辞而去。张家人一时摸不着头脑,看看老者交给的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也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取个乐子混个吃喝,很快将此事忘个一干二净。几年后,张家诞出一男婴,想到水患连连,给孩子取名张去水,以寄托美好愿望。张去水年幼时,经常拿着水瓢到自家桩基旁浇灌一颗垂柳。垂柳尽管栽种在桩基旁,却紧邻坑塘,并不缺水。奇怪的是,张去水却隔三差五拿着水瓢跑到那里去浇灌。一日,张家人忽然想到“黄蟾吸水,遇水而去”那句偈语,不禁猜想,“遇水而去”中的水莫非暗指张去水这孩子。要是这样,张去水能有这样为民造福的因缘,则功德无量,善莫大焉。张家人找到那张已经泛黄的白纸,白纸上面出现一张模糊的图形,该是多年受潮所致。白纸递到张去水跟前,张去水得到法宝般仔细观摩,手指在图上不停比划,然后便一把撕成两半扔掉。张家人以为去水这孩子看出了端倪,想不到的是,图纸被撕掉后没了下文。张去水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一点洞悉世事、救民于水火的意思。张家人一时埋怨连天,怪自己糊涂,怎么能将救命稻草交到孩子手上,哪怕不是救命稻草,心中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这倒好,彻底没了希望。
张去水长大成年时,亲手浇灌的柳树长的枝繁叶茂,远远望去,绿冠如阴,翠绿欲滴。这年,张去水执意在柳树旁挖上一口水井。张家全家反对,想不到张去水牛劲上来后,一意孤行,悄悄背着张家人找来挖井队,一夜之间在柳树旁挖好水井。生米煮成熟饭,张家人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着张去水性子祸害。
据当年挖井的几个人说,从来没有挖过那么好挖的井,就像那口井早就存在,而我们只是轻轻的打开井盖一样。